‘關定國以書畫養性,畫庭中梅圖兩卷;
上審閱頗喜,留關定國夜宿敘舊,一連三日。’
這是皇長子出生,關平夫婦來江都賀喜時發生的事情。
廖立重新看兩冊《起居注》的編號和日期,《起居注》一月平均有三冊,如果當月有大量的詔書頒發,會因為收錄詔書內容,導致該月的內容暴增。
最多的是皇長子出生的那個月,群臣以為天下將會長治久安,紛紛上表慶賀,皇帝也都一一回信表示感謝,即要表達對老臣、宿臣的功勛的認可、敬重,還要有各種問候。
這種皇帝正式的回信,都是要收錄在側的。
而且書寫起居注時,每遇到專指或泛指皇帝的上、帝、詔、命、奉等字眼時,都要另起一段以示至尊之位。
廖立將兩冊《起居注》握在手里,皺眉:“這是小事,再找。”
御史躬身而去,廖立將兩冊《起居注》遞給諸葛亮:“丞相應知當年先帝有意在益州通行糧票,后大司農王連亦有此類提議,皆不了了之。陛下這里,似對糧票、錢票一類頗有興趣。”
諸葛亮雙手接住兩冊《起居注》,也不翻看,坦蕩回答:“此事云長公與葛某反復磋商,皆因干系重大,不敢貿然推廣,這才罷免。非是陛下之意,乃我與云長公計較。聽云長公語氣,也已咨詢陳公,非朝廷專斷獨行。”
廖立稍稍沉默,說:“我非是指宋公、丞相舉政措施,要說的是曾有賊人塹刻夏侯印信、征北將軍印、南鄉公主印,偽造北府糧票,又以種種手段做舊。山民無知又十分崇信三光道、瘟神道,屢有受騙之事。”
北府流通的糧票的款式有新舊兩套,兩版都蓋了夏侯私印,舊版是田信的夏侯私印,新版是小田平的夏侯私印。
田信的私印邊框有交錯的細密菱紋,幾乎是獨一份兒,很好辨認。
見諸葛亮沉思,廖立扭頭去看黃權:“黃公,尚書臺應有印象才是。此案范圍雖小,南陽前后賠付假票不足百石,卻涉及偽造諸侯、三恪、公主、重臣印章,是一樁大案。”
黃權自然是有印象的,田信太過苛刻,直接把當時身邊最重要的三個印章都蓋到了糧票上去。
糧票就是錢,再樸素的山民也知道,只要糧票能換來固定面額的糧食,那糧票就是錢。
誰都想自己造錢,可糧票上三個大小不一的印文就擺在那里。
偽造糧票的第一步就是偽造印章……這第一步,就犯了謀逆之罪,罪在不赦。
先帝時財政吃緊,遲遲無法推行糧票、錢票的根本原因也在這里。
田信是用自己信譽擔保了糧票;朝廷拿什么去擔保?
田信自己的信譽崩了,不影響戰局;可朝廷的信譽若是崩了,又該怎么辦?
誰又敢幫朝廷做信譽擔保?
是一個死結,在當年那個方方面面斗爭的關鍵時期,朝廷不敢賭。
那時候推行糧票,那么敵國一定會仿造!
而論對豪強、世家、官吏的威懾……朝廷的威懾力,不如田信個人。
原因簡單,豪強、世家、官吏,是朝廷的一部分,卻不是田信的一部分。
推行糧票、錢票,也一直是朝野的主流呼聲,到現在始終無法施行,就在于各種掣肘和隱患。
自己不能推廣……偽造北府的糧票好不好?
廖立的態度很明顯,就是懷疑諸葛喬、關平、曹不興這幫人在皇帝的授意下偽造北府的錢票。
往好的方面想,這些青年俊彥是為了今后朝廷發行錢票、糧票做技術準備。
可……這種事情,小田平來干的話自然沒問題,所以這些人憑什么能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