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是不是失德,這暫且不論,但肯定是一個獨斷專橫的君王。
針對“忤逆”的臣子,下場無疑很慘,前有夏言棄市,后有李默斬首。而對那些“聽話”的臣子,前有首輔張璁,今有嚴嵩、徐階之流。
現在出現日食,則是預示當今圣上德行有虧,這無疑是要觸怒天威。若是能夠以“日食不見,即同不食”為結論,這無疑能夠避免一次禍事,還能夠借此討好圣上,何樂而不為呢?
“荒謬!從古至今,并無此一說!”吳山當即板起臉來,顯得大公無私地道:“日食已現,咱們臣子焉能置之不理,當即刻行救護之禮!”
說著,給主持禮儀的屬官一個眼色,當即就要按著禮制舉行救護之禮。
“吳尚書,此言差矣!”袁煒卻是出言制止,并說明觀點道:“何為天象,自是上天出現的異象。而今日食被烏云所掩,不顯現于天,既無異象,圣上并非失德,咱們何須再行救護之禮?”
吳山深深地望向這位屬官,雖然貴為禮部尚書,但卻不見得能壓制住袁煒。
袁煒是嘉靖十七年的探花,授翰林院編修,最初并不顯眼。隨著青詞精妙而得寵,官途可謂是一鳴驚人,被超遷禮部右侍郎,加封太子太師銜。
而如今,實質他才是青詞第一人,其所寫的:“洛水玄龜初獻瑞,陰數九,陽數九,九九八十一數,數通乎道,道合元始天尊,一誠有感;岐山丹鳳兩呈祥,雄鳴六,雌鳴六,六六三十六聲,聲聞于天。天生嘉靖皇帝,萬壽無疆。”
這段青詞,被嘉靖裱成對聯置于萬壽宮的精舍中,足可見袁煒的份量。
身后的官員聽到這番話,盡管有些牽強附會,但不少人亦是紛紛點頭附和。像吏部尚書吳鵬,更是直接明確支持袁煒,建議取消這一個救護之禮。
吳山的臉上顯得很是嚴肅,他心里有著堅持,特別他作為禮部尚書,更是有義務撥亂反正,讓到禮法能夠有序地動行。
面對著站出來反對的袁煒,他一本正經地指責道:“一派胡言!天子蒙難,僅因烏云所遮卻而不救乎!今十萬火急之時,本官不跟汝等費口舌,即刻行救護之禮!”
隨著一聲令下,早已經準備妥當的禮部官員不敢再耽擱,當即引領著大家進行救護之禮。
“日食不見,即同不食!堂堂禮部尚書如此頑固不化,陷圣上于失德,當真是可恥可恨也!此非救護之禮,乃失忠之禮也!”
袁煒并沒有畏懼于吳山,卻是針鋒相對地攻擊,接著是拂袖而去。
“說得好!此非救護之禮,乃失忠之禮也!”吏部尚書吳鵬又是附和,同樣是轉身離開。
眾官員頓時是大眼瞪小眼,卻是有官員跟著袁煒和吏部尚書吳鵬離開,亦有官員繼續在這里跟著吳山行救護之禮。
不得不說,每個官員都有著各自不同的追求,有的人僅僅想著個人仕途,有的人卻是追逐著上古時期的堯舜之治。
袁煒走出禮部衙門門口,抬頭看到西邊的天色漸黑,而日食仍然還躲于云層中,臉上不由得露出了一個勝利的微笑。
在回到家中后,他顧不上吃晚飯,一個人直接到了書房。先是將門窗關緊,接著鋪上白紙,卻是捻袖持筆沾墨而動。
按說,他這位禮部右待郎應該是遵循禮法,實行救護之禮才對。
但經過諸多的研究,他實在是太清楚當今圣上的秉性了。若是讓圣上承認錯誤,認為他的德行有虧,絕對是找死的行徑。
昔日的大禮儀如何?
首輔楊延和堅持禮法,推舉當今圣上繼位,從而保住大明江山穩固,但因為在大禮儀中堅持的觀點不為圣上所喜,最終只能辭官歸田。
反倒是二甲出身的張璁,由于在大禮儀中順應圣上意圖,僅六年便入閣拜相。
對與錯,實質并不重要,關鍵是否符合圣上的愿意和需求。
剛剛的日食,卻是讓他看到了一個天大的機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