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輕捋著胡須,發現嚴訥這三點并不是無的放矢,這個案件確實有著不妥之處,便又是詢問道:“那依你之見,當如何判處!”
嚴訥原本還一副激昂陳詞,頓時卻是微微一愣,但旋即快速地反應道:“若是以禮制判法,應當處柳氏于不孝!”
這是一個很巧妙的策略,避過了充滿爭議的黃郎中,而是將矛頭指向了柳氏。
嘉靖輕輕點了點頭道:“朕知曉了!嚴愛卿,你下去吧!”
“微臣告退!”嚴訥看到目的已經達到,且這事是皇上過問于他,心知結果定然是有好無壞,當即恭恭敬敬地施禮道。
對于林晧然的去向,他無法進行精準的猜測。但他很確信一件事,經過他這般“落井下石”,一位冉冉上升的政治新星已然是被他親手毀掉了。
走出萬壽宮,他整個人處于陽光的暴曬之中,但卻感覺這個天氣是前所未有的好。頂著頭上的烈日,他的臉上浮起了濃郁的笑容。
他是嘉靖二十年的進士,因這一臉的麻子被同僚所輕視。但又有誰能想到,他不僅沒有被淘汰出翰林院,而是從翰林庶吉士一步步走到了禮部尚書的位置,甚至跟閣老已經僅剩一步之遙。
此時此刻,他終于邁上了至關重要的一步,從禮部左侍郎升任至禮部尚書,成為大明朝的六部尚書,執管大明的儀制。
嚴訥很想仰頭長笑,只是他知曉現在還不能高興,且這里亦不是高興的場合,便壓抑著那股澎湃的興奮感朝著宮外走去。
“敏卿(嚴訥的字),你現在暫為執掌禮部,竟還能抽時間給圣上寫青詞,著實令人佩服?”袁煒素來自命不凡,遇上嚴訥顯得陰陽怪氣地說道。
朝堂從來都不乏爭斗,嚴黨跟徐黨是死敵,而被后世譽為“青詞四相”的小團體內部同樣存在著不睦。
“袁閣老,你是誤會了!并非是下官前來討得圣上歡心,而是圣上特意召見,這才不得不前來!禮部事務繁多,可沒您老這般清閑,下官先行辭了!”嚴訥不軟不硬地回答,然后拱手離開。
咦?
袁煒望著嚴訥大步離開的身影,隱隱感覺到這個嚴麻子少了往日那種逆來順受的好脾氣,身上已然多了一股硬氣。
稍加推測,他便猜到這人恐怕是登上禮部尚書之位,已然成為本朝的一位大人物。只是想著這嚴麻子剛剛的態度,心里卻忍不住涌起一團火氣。
在他們四位青詞高手中,他是青詞寫得最好的那一個,亦是唯一的閣臣,更是圣上最為寵信之人,但卻冷暖自知。
他雖然貴為閣老,但票擬之權被嚴嵩和徐階牢牢地攥在手里。他的處境實質跟以前并沒有太大的變化,主要工作還是幫著圣上寫青詞,論起權勢根本比不上出任吏部尚書的郭樸。
現在剛剛登上禮部尚書位置的嚴麻子都能夠如此不尊重于他,他日想要壓制住素來強勢的郭樸登上首輔之位,恐怕并不是一件容易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