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洪顯得忠心耿耿,當即繪聲繪色地將京城的傳聞說了出來,從嚴世蕃指使董威即刻出京到得知何九死訊時的不當言行。
末了,還添加一句道:“此事宮里亦在議論,想必黃公公是知曉的。”
黃錦沒想到陳洪要拉他下水,顯得不滿地瞪了陳洪一眼,當即施禮回答道:“回稟主子,事情確實如陳洪所言。”
嘉靖自然不會忘記先前召董威進宮的意圖,原以為是自己慢了,但卻沒想到是嚴世蕃從中作梗,當即怒聲指責道:“他們父子恃寵而驕,莫以為朕就不治他們大逆不道之罪嗎?”
此言一出,四下皆靜。
陳洪和黃錦相視一眼,卻沒想到今日的添油加醋,竟然將皇上的心里話逼了出來。
雖然一直猜測嚴嵩已經失寵,皇上有意換上一位更有精力的聽話首輔,但一直都只是猜測。
黃錦若有所思地望了望那一位胖太監,深知這個事情肯定是要傳出來了,而這個朝堂恐怕要引發一場大動蕩。
嚴嵩之所以能以八十三歲的高齡穩坐首輔之位,并不是嚴黨已經掌握一切,起碼徐階、吳山和“青詞四相”就不是嚴黨中人,皆因皇上一直希望嚴嵩留下來。
現在皇上的心意變了,那首輔的人選自然是要隨之改變。
藍道行悠悠地醒來,正想要問這里是哪,但卻是閉住了嘴,顯得震驚和意外地望向了皇上。
嘉靖看著眾人的反應,心知剛剛已經失言,但皇上哪有將說出去的話舔回來的道理,便是直接轉身朝著萬獸園而去。
今天他亦是在氣頭上,嚴世蕃剛巧撞上了,那就只怪他自己倒霉。
至于是不是對嚴嵩感到厭煩,這確實是真的,起碼現在是這個樣子。年邁的嚴嵩除了裝聾作啞,根本是一個擺設,不能繼續為他分憂。
宮墻形同虛設,消息很快傳到了外面,整個京城又是一股暗流涌動。
大時雍坊,張府。
張居正是嘉靖二十四年的二甲進士,以庶吉士進入官場,而后成為翰林官。雖然仕途有波折,但卻還算順暢,已然是正五品的國子監司業。
鄒應龍收到風聲后,下衙當即趕到張府,等候著張居正回來。
張居正本來跟上司高拱約好一起吃晚飯,但得知鄒應龍到訪,卻不得不推辭。
“嚴世蕃在母喪守孝期間,依然擁姬抱妾,金迷紙醉,日以繼夜。今天下水旱頻仍,南北多事,民窮財盡,皆由嚴世蕃所致。請立斬嚴世蕃,以為不忠不孝者戒!”
張居正看過鄒應龍的奏疏,卻不知他是跟嚴世蕃有深仇大恨,還是出于言官的本能,卻是恨不得嚴世蕃被千刀萬剮。
除此之外,鄒應龍還拉了一些人進來:“嚴世蕃子錦衛嚴鵠、中書嚴鴻、家奴嚴年等亦多奸詐黠狡,貪得無厭。嚴氏原籍江西袁州,乃廣置良田美宅于南京、揚州等處,無慮數十所,抑勒侵奪,怙勢肆害,所在民怨入骨。嚴鵠回家為祖母治葬事,沿途騷擾,百計需索,郡邑為之一空。”
最后又是矛頭直指嚴世蕃:“嚴世蕃為工部左侍郎,總攬北京外城工程,然工成,有數筆銀兩去向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