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吃過飯后,林晧然跟著往常那般來到書房,這個時候通常會有一些官員或舊識登門拜訪。
由于明年便是外察之年,地方官員現在已經陸續到京,不管他們是為了保住位置,還是要謀得升遷,卻是少不得來他這位禮部左侍郎這里拜碼頭。
林金元遞來了茶盞,又是呈上一份賬單道:“老爺,這是今天到京官員送來的冰敬銀,具體的人名和數目都在這里了!”
官員在京城居住不容易,更別說在這里置辦宅子了。偏偏地,很多京城官員哪怕沒有收受賄賂,往往都能夠在京城安家,主要得益于“冰敬”和“炭敬”。
“瑞雪逍遙下九重,行衙吏部掛彩燈。頻叩朱門獻暖爐,玉做火塘熔炭紅!”
這首詩所說得便是“炭敬”,每當冬日來臨之致,各地官員以為京官購置暖炭為名,紛紛向自己的靠山或朝廷大佬孝敬錢財。
由于這種行為頗有體貼之意,加上這并不歸為賄賂的范疇,卻是令到這兩項名目慢慢演變為大明官員行賄的最重要手段,更是京城高官的最主要的收入來源。
林晧然貴為禮部左侍郎,昔日的舊屬或是入京的地方官員,甚至是遠在廣東的一些官員,他們都是紛紛送來了“冰敬”。
他自然不會缺銀兩,實質整個大明都沒有人比他更有錢,卻是很想糾正這種巧立名目的行賄方式,但卻深知他根本無法逆流而行。
特別經歷了宗藩改革失利,亦看到徐階如何將一件事情顛倒是非,他深知很多事情不會按著對大明有利的方向發展,而是朝著某些人有益的方向發展。
不管是當今圣上嘉靖,還是現任首輔徐階,他們實質都是將自身利益放在最核心的位置。
前者為了朱氏一族的利益,枉顧朱家人口暴漲的事實,讓大明繼續承受著朱家子弟錦衣榮華的生活;后者為了自己得意門生前途,卻是不惜破壞科舉的公平性,更是間接地保護了違法之人。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林晧然喝了一口茶,輕輕地點了點頭道。
他終究不是虎妞那般的赤子心,面對著陸續著送來的冰敬,他亦是只能讓林金元記賬收了下來,算是小小地發了一筆財。
他發現自己已經完全融入了這個時代,融入了這個“和光同塵”的官場,老老實實地在這里蟄伏,以希望有朝一日能夠入閣拜相。
正是這時,孫吉祥從外面匆匆地進來,對著林晧然悄聲地匯報道:“東翁,剛剛得到一則消息,徐階今晚將會秘密接見那個人!”
夜幕降臨,整個北京城的盞盞燈火亮起。雖然還是處于冰天雪地之中,但卻是沒有起風,令到這里顯得很是詳和。
徐府的燈火通明,仆人正在這里忙碌開來,因為這個宅子的主人今晚在府里,令到這里比往日要熱鬧不少。
徐階剛剛過了一個令人難忘的壽宴,他終于理解昔日的嚴嵩為何熬到八十二歲仍然不想退下去,這權力的味道實在是太過于誘人了。
僅僅是一個很尋常的壽宴,不僅是六部九卿的官員動了,哪怕是兩京十三省的官員都是送來了賀禮,他的壽辰已然是比中秋節還要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