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松聽到張居王如此抬舉裕王,嘴角卻是泛起一絲的不屑。
裕王的人生軌跡是從紫禁城到裕王府,由于缺乏父親的關愛,又時時遭受著景王的威脅,加上他的腦筋并不靈活,倒是養成了一個溫順的性子。所謂的賢王,便是裕王沒有顯露什么不良的癖好,對裕王府的官員能夠彬彬有禮。
徐階對裕王的德行早已經是一清二楚,便沒有點破,關切地了解了一些情況,然后又是詢問起歐陽一敬在戶科的事情。
戶科對應的是戶部,哪怕戶部尚書林晧然有失職的情況,他亦是能夠直接上疏彈劾于林晧然,從而令到林晧然罷職免官。
歐陽一敬面對著徐階的關懷,卻是突然語出驚人地回應道:“元輔大人,戶部右侍郎陳其學對戶部的理財之事不甚通達,其理財能力不及林尚書十分之一,下官認為此人不宜再繼續擔任戶部右侍郎!”
這……
張居正扭頭詫異地望向歐陽一敬,卻沒有想到歐陽一敬會如此的膽大妄為,一個小小的戶部都給事中竟然將矛頭指向正三品的戶部右侍郎。
胡松等人亦是復雜地望了一眼歐陽一敬,這難得請他過來這里用宴,卻不想向徐階直接拋出了這么一個難題。
徐階先是微微一愣,但終究是經過大風浪的大人物,卻是扭頭微笑地望向胡松道:“汝茂兄,你覺得陳其學如何?”
張居正等人紛紛扭頭望向了胡松,胡松沉吟片刻道:“司直剛剛說得不錯,陳其學此人確實不擅理財!”
“如果長久下去,一旦出了差池,恐怕會授人以柄,屆時會陷于不利的局面!”歐陽一敬在旁邊接著說道。
徐階的眉頭微微蹙起,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
他對陳其學的不擅理財的事情有所了解,只是這是楊博所推舉的北系官員,如果冒然給拿掉陳其學,楊博那邊恐怕會有異議。
這些年來,之所以他能夠得到這么多勢力的擁護,甚至贏得“賢相”的美譽。正是他并沒有吃獨食,而是將一些重要的職位給了其他的勢力。
“元輔大人,陜西總督出缺,不若將陳其學安排到這個位置上,如何?”胡松知道徐階顧慮什么,當即便是提議道。
徐階的眼睛微微一亮,這般安排楊博怕是屁都不會放一個,便是微笑著詢問道:“汝茂兄,不知由誰來接任戶部右侍郎合適?”
咦?
張居正聽著這話的意思已然是要拿下陳其學,卻是不由得微微詫異地望了一眼歐陽一敬。
歐陽一敬則是興奮地暗暗地攥緊了拳頭,原本他只是想要碰一碰運氣,卻沒想到徐階真的采納了他的提議。
胡松掌管的是吏部的人事,對官場的各個官員可謂是了如指掌,略作思索便推薦一個人道:“南京戶部右侍郎漕運總督王廷可任此任,他本是戶部主事出身,對理財之事有極深的見解!”
“此人如何?”徐階玩耍著手里的空酒杯,顯得意有所指地道。
王廷是四川南充人,嘉靖十一年進士,初授戶部主事,經過這么多年的官場沉浮,以南京戶部右侍郎出任漕運總督,其資歷和能力都在陳其學之上。
胡松知道徐階顧慮什么,便是自信十足地回應道:“王廷此人頗懂禮數,今后必定會追隨元輔大人,斷然不會做出尊卑不分之事!”
在這個官場中用人,這能力其實還是次要,主要還是能不能為己所用。像戶部左侍郎馬森,其實是一個理財的能手,但終究是一個“不懂禮數的外人”。
“好,那就這么辦吧!”徐階將空酒杯輕輕地放下,顯得一錘定音地道。
隨著這話落下,張居正和歐陽一敬等人卻是深深地感受了一種權勢的霸氣。
一個正三品戶部右侍郎的更換,一個封疆大吏陜西總督的安排,卻是在這張小小的酒桌中便是能夠輕易地決定下來。
雖然令人震撼,但確實這是一個事實。
胡松掌握著吏部人事權,而徐階手握著票擬大權。由于嘉靖現在幾乎不理政務,只要不是波及到部書一級,幾乎是任由這二個人說得算。
二人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只是胡松的身體不是很好,吃過飯便是主動告辭離開,而錢邦彥、張居正和歐陽一進亦是知趣地告辭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