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宗真君,各家嫡傳,以及旁觀的賓客,望見歸無咎形象,耳畔再飄蕩著木愔璃的這一句“是歸師兄勝了”,一時竟不由飄蕩其一股并不真實的感覺。
尤其是歸無咎的氣象,澹然平和,雅量高致,和眾人想象之中的勝而歸的氣宇軒昂截然不同,倒像是竹林清閑之士,飲宴歸來。
清楚可辨,越衡一方諸位真君、弟子,明明面露喜意,卻不敢肆意放縱,唯恐又有反轉。
而辰陽一方眾人,卻是目光牢牢盯在歸無咎身上,似乎尤不相信軒轅懷落敗的事實。
一時間竟形成了沉悶的僵持,但誰也沒有想到親自發問,自歸無咎口中得到確切的答案。
秦夢霖掌心一動,打破了這份僵滯。
卻見她指尖清光一點,“三十六子圖”再度復現。此時因小界內外氣息已通,卻見榜上第一人之形象栩栩如生,宛如歸無咎的對鏡照影,一左一右,一東一西,相映成趣。
無比確鑿
一世爭魁,歸無咎勝。
九宗道爭,越衡得勝。
三十六萬載,一卷之終結,一卷之新生,走向如何,終有定論。
這道印證的威力仿佛不亞于歸無咎的空蘊念劍全力一擊,琉璃天內外,人人色變。
蒲方輿、辛雅安、杜明倫等人,面上隱約有青氣一滾,更夾雜著一絲茫然。
而越衡及友盟一方,卻是人人歡喜。
南宮掌門與幽寰宗薛掌門相視一笑,各自長笑出聲。
盈法宗元鷹掌門拊掌道“快哉”
他身后云千絕雙袖一振,踏前一步。嘴唇微微一動,但足足頓了三息,才由衷道“恭喜。”
其實有精擅唇語者,輕易便能知曉云千絕起初想要說的并不是“恭喜”二字,而是令一番更加冠冕堂皇的贊譽之言,鋪陳之論。但是他心中終是震動未消,壓倒了歡喜之念。
韓太康嘆息道“歸道友終于還是成為這一世的第一人。韓某也說不出這是偶然還是必然,且不知無論如何評價,終是言輕。似乎除了與云道友那般的一聲道賀之外,也說不出其他的什么了。”
呂玄卻似并未為歸無咎聲勢所懾,只是道“好在呂某聽聞歸無咎師兄所持功法與旁人不同。近道之后,并無極漫長的水磨功夫,而是一蹴而就,在極短的時間內成就道境。所以,我等也不會被歸師兄的光芒籠罩太久。”
說到最后,他自己竟是忍不住笑了出來,似乎頗為自得。
歸無咎微微頷首。
此時此刻,他劍心朗照之下,對于在場所有人的心念流動,盡數歷歷于心。
如云千絕、沈湘琴、韓太康等人甚至是諸位真君,神色振奮激越以至于“言辭難表”者,其實事先對于自己能夠勝過軒轅懷,并無絕對的信心;因為喜出望外,所以不能自勝。
而諸如木愔璃、杜念莎這般對歸無咎取勝真正堅信不疑者,此時頗能自持,儀態嫻靜,只是面上含笑而已。
而藏象宗那一邊卻正好相反。
如江海、符凝錦等看似保持平靜,但銳利目光在歸無咎和軒轅懷玉像之間反復逡巡者,都是對軒轅懷有著絕對信心之人;而諸如林雙雙、穆暮等遺憾之意外顯者,其等或許也一直認為軒轅懷勝面更高,但同樣也承認歸無咎有獲勝的可能。
十余息之后。
歸無咎悄然抬首,對著鎮守琉璃天四方的四位天尊言道“一紀終局,勝負已分;九子之位,終有定論。”
聲音雖然不響,但平靜凝練無可置疑,恍惚是出自一位道境大能之后。
如果換作一個道途中經歷波折甚少的人物,此時勢必十分享受這種萬眾矚目歸心的感覺,甚至想到返回宗門之后,如何廣諭上下,為得勝賀
但歸無咎早已道心如鐵,他無悲無喜之從容可不是假裝出來的面皮功夫。此時近道門戶在前,歸無咎心中唯有徹底論定后踏入破境之門,又豈會流連于世俗虛譽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更何況元嬰斗法之勝,只是他道途中的一小步而已。
歸無咎一言既出,眾人才反應過來。哪怕歸無咎得勝的沖擊力再大,四位天尊也當有所表示了。
東方晚晴道“軒轅懷動用退藏之法似乎非止一次。凝練本元,恢復法力無虞,只怕需要六十載以上。暫時難以一同入陣。如今其余八人卻是耽擱不得,莫不如再替補一人。貴方可自行定計,是束玉白或穆暮中的哪一位,取了末席,一同入境成道。”
頓了一頓,東方晚晴又道“其實我等均知,琉璃天承受之極限遠不止九人。先前九分之例,猶有余裕。凡是并非不可破例,只是看值不值得而已。軒轅懷雖敗于歸無咎之手,終也是前古所無的杰出人物,自然是有此資格的。六十年后,待軒轅懷法力復于舊觀之時,我輩四人一同作法,將琉璃天氣機激發至一百二三十分,再中途加入。不知三位以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