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黃澄所遞來的秘訣分析,建章門所謂的“鍛煉之法”,實際上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其本質上乃是長久以來許多經驗之談的總結,從“浣辰砂”中偶然觀察到的生化之理,試諸萬物,終于形成的成法。
其背后的根基,是對自然偉力的“發現”,而非道術法門的“創立”。
若是祭煉尋常寶物,縱然囫圇吞棗,以結果而論倒是大差不差。可是偏偏“九蘊之精”稟自然之理萌發未久,乃是物性中極柔極弱的存在。若是依據建章門的“經驗之談”來煉制,那相當于十停中止步于三停,功效勢必大打折扣。
歸無咎暗中問道:“如之奈何?”
小鐵匠想了一想,道:“不如推說這柄寶劍自有靈性,與劍主相通。鍛煉到何等程度為佳,劍主自然能夠生出感應。叫這家伙按照你的意思來煉。”
歸無咎微微點頭,這倒是一個辦法。
此時黃澄眉頭微皺,時不時斜眼一瞥殿門口一座金碑,臉上隱約現出不安。
他之所以在這里和歸無咎閑話東西,并非無所事事,而是在等候“地塤烘爐”門戶的開啟。
今晨他與歸無咎一行落足之后,立刻便用了印信,啟了機關。
按理說只要兩刻鐘時間,待琉璃屏障內幽炎火、冰焰火兩種火焰逐漸培育旺盛,這琉璃屏障便會化為透明,顯露出‘地塤烘爐’的門戶。”
如今他已經啟用印信一個時辰,不知為何竟全無動靜。
就在他猶豫不定時,殿中仿佛平地驚雷,生出一聲悶響。幾息之后,那琉璃屏障忽地或青或紫,或赤或白,顏色變化反轉,莫衷一是。
又過了一會,一陣陣此起彼伏、沸反盈天的滾滾熱浪,透過琉璃鏡面傳出。歸無咎一行,只感到呼吸閉塞,仿佛置身于蒸籠中一般。
黃澄大驚。種種異狀,說明“地塤烘爐”分明已在運轉煉物的過程中!
以“地塤烘爐”煉物,除卻開始時有火氣熏蒸,熱氣滾沸。然后每隔兩個兩個時辰,有一次間歇性的熱力波動外。此爐平靜如常,和尋常閑置時沒有絲毫差別。
再加上那四方琉璃屏障隔絕內外,連黃澄也被瞞了過去。
黃澄心中數個念頭閃過,極不自在。數日前本門接到江離宗姚純上真傳信,石掌門立即著他檢視“地塤烘爐”的使用情況。得知此物確實閑置之后,又明下詔書,一切煉物之用,皆推遲到兩月之后,以免有人占了位次。
沒想到還是出了意外。
讓歸無咎白白等候十余日,自不是他心中所愿。但是值得入“地塤烘爐”煉化的,至少也是“真祭器”一流的寶物。敕令毀棄,又未免不近人情。
更何況,能夠越過黃澄手令動用“地塤烘爐”的,指不定是哪一位功德素著、閉關已久的長老,資歷多半還要在他之上。
在黃澄躊躇難決之際,忽然有一個爽朗洪亮的聲音傳出來:“是貴宗有人要鍛煉寶物?那倒是對不住了。不過也不打緊,請稍后片刻便可。”
黃澄聞言怔住,喃喃道:“你是……”
四人眼前一花,大殿之內,忽地多出一個身材魁梧又不失俊秀的青年。此人二十七八歲年紀,內披赤色甲胄,外面套著一件披風,雖是重裝在身,卻依舊風度翩翩,從容自在,正笑吟吟的望向歸無咎。
此人氣息宛然,祥融沖淡,乃是元嬰境界修士。但是歸無咎靈識之中,忽地傳來一種奇妙的感觸,似乎恍恍惚惚間,有一只三丈長短的五彩孔雀在他面前翩然飛過,旋即無影無蹤。
且不提歸無咎暗暗訝異。那人仔細打量歸無咎一陣,面上驚訝卻更較歸無咎為甚。
就在此時,又有一個弱弱的稚嫩聲音傳來,似乎中氣不足的樣子:“我認出來了。是這幾個月內名聲傳播八部的那個人,叫歸無咎。”
歸無咎定睛一看,在那魁梧青年腋下,還夾著一個身高三尺的孩童。這童子似乎比黃希音要大上兩三歲,長得也清秀。只是面呈金色,印堂發黑,眸中光華暗淡,顯然有病患在身。
只是這小童雖然精神不佳,但是飽含好奇地目光落在歸無咎身上,不肯挪開分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