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玄上真間的交手,確然是修道界中極為罕見的奇遇。
可是,當歸無咎等人定睛望去,所見之景卻讓其有些摸不著頭腦。
此時姚純上真和高柳、尚音、尚玄三人,停在半空中,紋絲不動,仿佛四座雕像。
姚純上真氣象莊嚴,面上微微浮起一陣金玉之色,仿佛波光粼粼;而高柳三人卻是淺色碧氣涂抹,夾雜著些許晦澀。前者似廟中正神,后者似護法魔尊。
但是除此之外,也看不出還有絲毫特異之處。
見三人困惑,越湘上真暗暗搖頭,卻是自己忽略了這一節。當即鄭重言道:“若抵受不住,隨時出聲,千萬不要勉強。”
他把手一揮,那護住歸無咎三人的三枚花苞,突地一陣輕輕搖曳,好似外間氣息,與花苞之內潛通暗連,產生了些許聯系。
原來,那花苞形的防御神通之中,營造出一種環境,既與外界氣息周流,又完全貼合所護持之人的感受。仿佛一道屏障隔絕內外,歸無咎等人,六識為其所阻。
一旦稍稍揭開封印,歸無咎,荀申,陸乘文,都是身軀微顫。
“煉油!”
歸無咎腦海之中,忽地詭異的冒出這兩個字。恍惚之間,仿佛自己正置身于油鍋之中,感受到些許不適。
當然,所熬煉的不是自己,而是這方天地間的氣機;歸無咎等人之所以感到些許不適,也只是為這天地烘爐的熱力灼燒,殃及魚池罷了。
歸無咎的感受很奇特。
這遠近無際,綿延不知幾千、幾萬里的磅礴空間,就好像一塊碩大無比的豬肉,被放在熱鍋之中熬煉。一絲絲精油,不斷地從這“豬肉”身上溢出,滾落。
修道之人,所修何道?
一句最常見的俗語是為答案:“服食天地精氣”。然而那所謂天地精氣者,藏于幽,隱于微,看不見,摸不著。非得吸攝入體,沿著經脈反復鍛煉吐納,方能煉成所謂“元光”、“丹煞”、“法力”。
但是現在,歸無咎等三人眼中,所謂的“天地精氣”,又云“天地元氣”,似乎若隱若現,密密麻麻,仿佛化作無窮細微的蟲孑之卵,在空中飄蕩。
歸無咎眼力甚是高明,觀望一陣,只覺得空中這些形同微末的真元,仿佛戰場上接受到不同將領指揮的兵卒,忽焉向東,忽焉向西,全無秩序可言。
歸無咎心中已有明悟。但荀申、陸乘文似乎還隔著一層窗戶紙,眉關時而緊鎖,時而舒展,尚未能夠徹底捅破。
路艱上真看在眼中,淡言道:“自金丹,元嬰之后,跨過‘天人三境’,逐步感悟天地元氣。到了天玄上真境界的斗法,已經全然不同了。”
陸乘文看著佇立半空的半人,始終覺得并未完全明悟。忍不住問道:“敢問現在斗法四人,紋絲不動,但是又似乎是在各自凝神運功。這其中有什么玄虛?”
路艱上真與陸乘文四目相對,隨后口中吐出兩個字:“分疆。”
見陸乘文似懂非懂,路艱上真又提點道:“金丹元嬰之境,修道者是駕馭自家法力相搏,等若是兩個賭徒,各憑自家本錢賭斗。”
“而天玄境中,雖然天玄上真本元法力亦甚是深厚,但駕馭天地元氣,才是凌駕于低階修士的根本區別。若作譬喻,等若是雙方在同一座園中狩獵,共逐一鹿。因而在正是比斗之前,多出一個環節,名為‘分疆’。”
“顧名思義,所謂‘分疆’,即劃分疆界之義。天地元氣,本是敵我所共有。彼多則我寡,反之亦然。”
路艱上真抬首一望,道:“就要有結果了。”
歸無咎等人應聲望去,只見天空中所立四人,形象大變。姚純上真背后,仿佛慶云匯聚,練成一道寬近千丈、極為凝練質實的元氣之海,當中所蘊深厚法力,縱然相隔百里千里之外,也能輕易感受到,教人心旌搖曳,目眩神馳。
而高柳上真三人,背后同樣生出若方若圓、緊密團聚的元氣之澤。
只是三人氣海,其色醇白之中暗藏晦澀,并無姚純上真那宛若慶云的上佳賣相;二來大小也有明顯懸殊。高柳上真背后所成云氣,約莫七百余丈大小;而尚音、尚玄二人背后所藏元氣,不過五百丈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