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戰前夜。
圣教祖庭,泰牢山。
利大人與席榛子,二人圍著一方長席,相對而坐。只是二人雖然間隔不到一尺,但是卻自行其是,并無分毫言語動作之上的交流。
席榛子面前案上,擺放著兩三片各色干果。只見她伸出青蔥玉手,將果仁一一剝落下來,雪白色,嫩黃色,深淺不一,盛在一只精致的小瓷盤中,堆成一剁小山。
她剝了如此之多的果仁,但卻并不是供自家食用。只見她左臂臂彎處,蜷曲著一只形同松鼠的小獸。那小獸豆粒大小的瞳仁瞪的滾圓,不住地仰頭張望。
但是這小獸卻乖巧得很,只向席榛子討食,并不主動往那瓷盤上去湊。過了一時半刻,只等席榛子主動拾起一枚丟到它口中,這才“喀嚓喀嚓”的用力咀嚼,吃的非常歡快。
而那一頭,利大人卻是左手持一塊紫木,右手執行一柄小刀,不住地切削著什么。隨著木削紛紛落下,漸漸的形跡彰顯,竟是一個一尺多高的人像。
那人像初時面目很是模糊。漸漸地,隨著利大人手腕轉動,線條愈來愈清晰,直至眉眼可辨,神態宛然。
約莫一刻鐘之后,一股渾厚中暗藏鋒芒,鋒芒內底力無窮的神韻,逐漸彰顯出來。原來,所刻的不是別物,正是利大人自己的塑像。
這雕像明明剛剛成型,但是其中的韻味卻不似新制之物,反而充盈著飽經風霜、破而后立之后的厚重與堅實。
二人身畔不遠處,又有三人在側。一人為主,兩人隨侍,一言不發,靜靜觀望著利、席二人的神采氣機之變。
直到見到利大人手中那一只雕像成型,三人中居中那位,這才連連點頭,顏色和緩了下來。
此人正是利大人座師之一的靈曲道尊。靈曲道尊身畔兩人,器宇不凡,也是天玄境的修為。
此時,利大人手中雕塑,尚有右側半邊袍服未盡完功。但是他卻忽地停手,將木像,小刀,一齊丟在一旁。
利大人長身而起,淡然道:“月前一戰之后。有七日困惑,七日消沉,七日郁結,七日振作。但是,這一切都已隨大風飄去,老師難道還有什么不放心的?”
靈曲道尊略一思忖,問道:“明日一戰,你何以待之?”
利大人眸中似有精芒一閃,坦然道:“理數無常,無礙守中。舍卻求勝之外,更有何念?”
這一局話說出來,靈曲道尊終于徹底放心。頻頻點頭,道:“甚好。”
此時距離利大人、席榛子二人做客異地,鎖住金丹境的修為與人一戰,已經過去了月余。
這月余時間,靈曲道尊的心始終未能放下。
對于利大人、席榛子二人的資質心性,他是有著充分的信心的。按照常理說,一時之敗績,決不至于擊潰二人心志。
但是那一戰的過程委實有些出人意料。靈曲道尊私心以為,若是早知如此結果,看透其中的風險,恐怕縱然是顯道、應元二位道尊,未必會下決心促成這一戰。
那位貴客的弟子,見面尤勝聞名,果然不負其師口中“古今一人”之評語。
但席榛子、利大人也是圣教歷史上登峰造極的天才,更何況又是以元嬰修為重蹈舊境,道法圓熟更有獨到的優勢。
各自交戰一個時辰,利大人、席榛子也只是稍遜一籌,以極小的劣勢敗下陣來。
到了此時,局面尚在靈曲道尊掌控之中。
所謂“百尺竿頭,更進一步”。這一場交戰,也只是將利、席二人的道念邊界,再往外拓展一步。料想以利大人的道心,也不可能因為“天外有天”而止步不前。
可是,在接下來的論道中,那位客人的弟子先盛贊了利、席二人的修為,卻無意中說到:剛才的比斗,只是其尋常狀態的戰力。若是她全力以赴,會臻至一種古今獨步的奇妙境界,那時之戰力,又非二人所及了。
雖然此人言語甚是懇摯,并無絲毫炫耀之意。但利大人、席榛子,甚至靈曲道尊,也決然不信。
于是又有了第二次交手。這一次交手,令靈曲道尊甚是后悔;若能重新來過,他必定要勸下此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