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縱然高梧是將亡之人,歸無咎也不會將小鐵匠的威能在他面前展露。
好在這“困仙金甕”,品質甚是不凡,歸無咎也不至太過惋惜。現在見到這爐火聯合天地二力所呈現的層次,歸無咎是徹底放心了。
過了一陣,高梧上真將三道陣力全部調御完畢。此后只需稍微留神觀望即可。騰出手來,可以分心他顧。
就在歸無咎恍然入神之際,一道聲音自耳邊傳來:
“半始宗西南百三十余萬里處,有一凡民國度,名為涂國。涂國西南有一山,名為幕山。卻說幕山山陰處,有一古老氏族世代棲息……”
歸無咎驀地一怔,旋即反應過來,是高梧上真說起了他的出生來歷。
這,算是他辭世之前,道明心曲。
一老一少,相對而坐。
從生而靈慧,被族民視為異數;到偶的機緣,踏步道門;再到被半始宗的大神通者發掘,收錄門墻;再到數十載修為,偶露崢嶸;再到真傳之試,一飛沖天……
高梧上真所言,并非泛泛而談。以他天玄境的神意心識,當年所歷之事纖毫俱在。一旦講述起來,所有細節完全,如在目前,比任何評書戲曲,都要更精彩十倍。
進入此間洞府之后,黃希音原本百無聊賴,取出隨身攜帶的幾件玩具,獨自玩耍。此刻也不由地湊到近前來,睜大雙目,聽得津津有味。
更令歸無咎略感驚訝的是,高梧上真并非是一味緬懷曾經的輝煌,和意氣風發。
言談之中,對于何時道心波瀾,對于某一位同門師兄弟的上乘寶物,生出覬覦嫉妒之心;何時對門中美貌的師姐心生愛慕,最后如愿相好之后,不過數十載,又因為對方道途有差而棄如敝屣……
一切曾經的陰私,心性人欲之頑痼,也毫不避忌,娓娓道來。似乎只是說一個與他完全無關的局外人。
忽忽然已是七日過去。
此時,高梧上真不過才講述到其元嬰境時的故事。
高梧略有遺憾,微微搖頭。但是當他與歸無咎二人抬首望那爐中之物,“四煉”之下,那一塊用作主材的牌符,遠未被鍛煉到純熟通透的境界。
高梧上真不得不為之動容,嘆息道:“道友這一道寶材,恐怕天上人間,于此至極了。”
煉器之道中,也有遇到寶材品質極佳,“四煉”之后不足以鍛煉純熟的情況。但是那是萬中無一的情形,所煉之材,更是非同尋常的天地奇珍。
更何況,這一尊“困仙金甕”聯合天地火力,威力極大。高梧上真自信這道爐火品質之高,縱然是道尊坐鎮的大宗,也未必能夠拿出與之相當的底蘊來。先前煉壞四件上佳寶胎,便是明證。
高梧上真從未想到,此爐也會出現“四煉”未竟全功之時。
不過遇到這種情況,應對之法倒也簡單,不過是將“四煉”之法重新來過一回罷了。
歸無咎道:“這是天意如此。”
他所言天意,自然不是說自己運氣正隆,有天眷加身,合該得此寶物。而是意指高梧上真臨終前,想說的話還沒有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