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凌平靜言道:“孔凌本是受族中傳書。因博注之緣,得以參與今日飲宴。只是恰逢北殿中望見圣祖偉力降世,留下‘言聽計從’四字,于是認真思慮了一夜,方才做此決定。”
歸無咎淡淡言道:“道友也算是小有積蓄。修到蟄眠之境,綽綽有余。果真情愿甘心為人坐騎?”
孔凌深吸了一口氣,回話道:“我孔雀一族有大小妖王數十人。而本族圣祖卻將族門托付于一個外人。其中輕重,孔凌豈能不知?”
“孔凌自知斤兩。如要追隨道友,并不能單憑一己私愿,妄圖求個雞犬升天;若無奉獻,機緣豈能輕予于人?想來道友手下,也不收無用之人。人妖兩族神通法訣互不相通,除非到了大神通境界,方可兼收并蓄;此時我若說拜入道友門下,那是絕無道理。而力役仆傭、絕色美姬一類,以道友的身份,若有所求,那是應有盡有,又豈會有孔凌的位置?思來想去,能夠對道友有所助益者,除了擅長振翅一遁,再無其他。”
“更何況,若委身庸凡,自然為恥;但若是如這故事之中的騰蛇一般,追隨大道,縱曾為坐騎,在妖族之中也是人人敬仰,誰敢輕視半分?”
歸無咎微微一笑,搖動靈獸環,將“青兜獸”放了出來,笑言道:“縱論腳力,道友也未必及得上它。”
青兜獸忽地醒轉過來,吐出兩道長長的煙氣,見歸無咎并無馭使之意,不由地有些茫然。
孔凌面色微微一變,道:“青兜獸?”
不過她也并未被難住,略一思忖,緩緩言道:“孔雀一族本命神通,有五種元光,號稱‘五光十色’。五光元種,人人皆有;但是具體精擅哪一門至數門,那卻依各人緣法而定。”
“澹虛光乃是破妄見真之用,道友必已見過。海瑤光份屬五行,乃是修行五行神通的門徑,在孔雀一族中最為常見。而浮觀光暗通空間一道的秘訣,在本族中卻一向領悟較少。本族本代嫡傳之中卻罕有人貫通此道。而孔凌,正是精擅‘浮觀光’一道的天賦。”
“待孔凌元嬰境界之后,長途奔襲或許依舊不如這青兜獸;但是封閉空間之中的進退趨避,卻必定非它所能及。”
歸無咎心中一動,暗道若是果有一位掌握了空間神通的助手,和自家“拾遺書簡”等法寶配合使用,更能增加無窮變化,威力何止增強了十倍。
又思慮周全,歸無咎淡然道:“我觀道友資質器宇,非同凡響。縱然不曾名列嫡傳,想必貴族之中也當暗暗埋伏了其余安排。你自己擅自作出決定,可曾請示了族中長輩?”
孔凌抬起首來,堅定的言道:“昨日孔凌已經見過族主。”
歸無咎訝然道:“孔吾道友如何說?”
孔凌道:“族主本來默然不語。只是孔凌說之以利害,最終族主還是允諾了。”
歸無咎心中一奇,問道:“你是如何說服孔吾道友的?”
孔凌從容答道:“孔凌所說的理由,共有四條。”
“其一,有孔凌這樣一個族人在歸道友身邊,既能促進兩家盟好,維持緣分不斷;‘浮觀光’神通又能在斗戰之中對于道友有所助益,也算是孔雀一族對于友盟的保護。”
“其二,居家在外,總要有得力之人護持洞府。修為到了道友這等境界,平輩之中,早已無足大觀;但若是依賴族中長輩,又難得貼心順遂。而妖修較之同等境界的人修,實力勝過一籌。若有一頭與主人境界相同的妖修守護山門,充實實力,本來就最為合適。”
“其三,歸道友既然是我孔雀一族友盟,必定會有并肩作戰之時。到時候道友身邊,有一位精擅‘浮觀光’的本族人,動用‘四重門’神通往來穿渡,那不知道要便捷了多少,雙方也更能聯系緊密,如臂使指,宛若一家。”
“其四,族主若是顧慮影響,不妨將歸道友得到本族圣祖信重之事宣揚出來。只不過‘言聽計從’四字略過不提便可。只說圣祖有諭,這一代面對的變局,歸道友是圣祖指明,將會為孔雀一族引領方向的人。如此便能收一箭雙雕之效。在將來面對大爭局時,本族族眾自然會有必勝的信念和底氣;而本族遣出一人甘為驅馳,自然也就不會有人會有所非議、以為折了本族名聲。”
這主動投身于人、以為坐騎之事,孔凌平直簡易、順順當當的講述下來,其意堅定,思路也極為清晰。既無有忍辱含羞之內斂深藏,又沒有立擲豪賭的決絕偏執,一切都是從容敘事、端莊大方。
不過,其背后向道之心的堅凝如鐵,也是顯而易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