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上三人,若有所思。
歸無咎拂了拂袖,又道:“不過,這些道理說開來都是空話。最終的關鍵,還是在于修持之道上能否斷絕煩惱、一意精進。若修行不能精進,一切修心法門都是夢幻泡影。沉溺于道途梗阻、死生大限之前,哪怕求一個斬斷嗜欲煩惱的‘清凈心’也是萬難的,又怎么可能奢望更進一步的‘不逾矩’呢?”
南門芊畢竟聰慧,想了一想,道:“是府主修行之上解決了什么大難關,所以心性由堅守持重,逐漸變為從容放達?”
心中卻道,以歸無咎的決定資質,道途之上本當是一帆風順才是,又怎么會遇見什么疑難阻礙呢?
歸無咎笑而不答。
這一桌上的四人,是歸無咎、南門芊、北門云錚,云歸海;而相鄰不遠處桌上的四位女子,正是黃采薇、黃雨薇、孔凌、黃希音。
其余七人的面目倒還罷了,縱然是過上三四十載,也見不到歲月留下的痕跡;但是鄰桌上那初初長成的少女,黃希音,卻與從前大相迥異。
時光忽忽,已經是七年過去。
此時距離和圣教祖庭的最后一戰,僅余一年時間。
關于這一戰,圣教祖庭忽地又變更策略,一反當初與利大人、席榛子等人一戰時的幽微隱秘,提出要借助“陰陽洞天”之便,廣邀紫微大世界中能夠請到的各大妖族、大小宗門,以及不入五大地脈、流離在外的孤零零的數十家隱宗,甚至仙道之外的其余隱秘勢力,一同觀光此戰。
不過圣教祖庭此請并非強迫。畢竟,當初要求保密的是他,現在要求大張旗鼓的也是他;若是蠻橫行事,總是十分無禮的;一切都以隱宗的最后決斷而定。
隱宗幾位道尊,征詢了歸無咎的意見之后,最終同意了這個建議。
歸無咎的修行,在這七年時間里,也取得了突飛猛進的進益。
“逆宇玄石”之中的三十六載時光,歸無咎繼續逐漸圓滿,有條不紊。到了閉關的一年時間結束,由于這“逆宇玄石”秘境之內實在是清凈無暇、物我兩忘,其實較之正常修煉的進益,明顯更多了幾分隱藏受益。說是一比三十六,其實相當于四十二三載的苦修。
歸無咎所欠缺的金丹一重境累積之功,已經逐漸看到曙光。仿佛一壺水瓶,經由不斷的灌注清水,已經能夠聽到聲音逐漸迂緩而近,距離水滿則溢只有一步之遙。
出關之后,又借助“清妙玄露”、“映月蓮臺”等法子修煉三載,終于,歸無咎的功行到了只差臨門一腳的程度。
然而,就在此時。歸無咎卻感到一身修為,明明差一步就可以氣機圓滿、準備擇機破境元嬰;但是那“一步”卻無論如何也填補不滿。就像中了什么邪術一般,修煉時無論積蓄多少法力,完功后重新品察氣機時,又覺得憑空抽離了一絲元氣,始終處于這“可望而不可即”的玄妙狀態。
“追影逐形”關。
但是歸無咎卻并不畏懼。
此時他心性圓融,處于入道以來的最巔峰,果真便是和“從心所欲”的得道之境,也相差不了多少。
銓道會戰無不勝、建章門極受禮遇是一變;面前孔雀圣祖,“言聽計從”是一變;如今一身功行積蓄圓滿又是一變。元嬰境界唾手可得,歸無咎卻不相信,剩余足足三百七八十載功夫,連將元嬰境打磨圓滿都無法做到。所謂“萬古絕徑”,雖然真正困難之處還未走完,但是歸無咎現在的進度超出預期實在太多,已經擁有了絕對的心理優勢。
和當初背著包袱離開越衡宗的歸無咎相比,此時的歸無咎,已經是判若兩人了。
就連十分聰慧的南門芊也已經看出,歸無咎的氣質,由最初的清冷審慎,變成現在的從容自若,和悅可親,實是一樁極為顯著的大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