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無咎在進入武社時便已看清。這座武社因為占地面積甚大,無法占據裕昌城正中的位置;所坐落之處,其實已經是外城的邊緣。
但是裕昌城外城,卻非封閉連結的。遙遙可見,西北角落處一座孤峰高聳入云,仿佛是天然的城墻,隔斷鑲嵌。
此峰名為“慈全峰”,荊陽武圣時不時便在峰頂草廬修行,去住一無定規。
今日貴客降臨,本當蘇宏貞去請師尊下山相見。但是他雖然功行與筑基修士相若,但是并無飛遁法寶在身,一來一去,未免耽擱功夫。料想以來客的修為,騰云駕霧不在話下;但是反而請他攜帶自己,又未免失禮。
歸無咎聞言笑道:“這有何難。”
當即取出一件小巧法舟,載著蘇宏貞往北方山巔處去了。
遁光一起,便在騰起百丈高下;剎那之后,只留下演武場上,陣陣驚呼之聲。
瞬息間就到了山巔處。
寒霧飄飄,折沖往復,似乎一葉孤舟浮于云海之巔,已經全然望不見山下精致。
蘇宏貞進了草廬后,稍候片刻,其中出來一人。
這人一身麻布短襖,精赤臂膀,面貌甚是方正;兩寸頭發,剃成一個平頂,倒也干凈爽利。他迎了上來,略微打量了歸無咎和黃希音一眼,口中言道:“貴客降臨,有失遠迎,還乞恕罪。”聲如黃鐘大呂,穿透云霧,并不衰減分毫。
歸無咎一望之下,就知這人是將武學一道,修到了最頂尖的層次。
通過“天然居”掌柜口中得知,這位“武圣”荊陽三十歲時武功大成,又過了兩年拜入劍月玄宗;悟碑三載,如今下山開設武社,又有三年時間。那么此人的歲數,當是三十八歲。
但現在歸無咎面前這人,無論肌肉骨骼、還是身上勃然散發的精神,都是十八歲的氣象,真實不虛。這可不是什么“駐顏有術”能夠媲美的,正是道行走在壽元之前、逼近煉氣駐形之圓滿所能達到的境界。
只是在另一個層次上,這位“荊陽”武圣卻大大出乎歸無咎的預料。
此人的確有靈根在身,這也是“由武入道”的前提條件之一,并不算反常;真正奇怪的是,他的資質并不算高也就是六七品的模樣。
荊陽的態度雖然從容不迫,但是依舊可見十分審慎。他當年在劍月玄宗悟碑之時,接觸過不止一位同樣參玄的道門前輩。此時,憑借武道之上的精湛造詣,荊陽心中自有一道直覺:那些一同悟碑的元嬰境前輩,比之眼前這青年,道行遠遠不及。
歸無咎轉首對著蘇宏貞道:“你先下山吧。我和你師父有話要說。”
蘇宏貞見師尊同樣給了他一個眼神,恭敬一禮,自山間小徑退下。
歸無咎順手將黃希音放了下來;她登時便如一只小猴子一般,在山上亂竄獵奇,瞬間就無影無蹤了。
想了一想,歸無咎自袖中取出一道白卷。隨著指尖金光流淌,瞬間凝成十余行字跡,轉而一陣清風鼓蕩,將之刮落在荊陽面前。
荊陽眉頭擰成一個“川”字,疑道:“何意?”
歸無咎笑言道:“料想閣下入武道至今,所得的機緣著實不少。安知眼前所見,未必不是一場新的機緣?”
荊陽面色一緩,這才將面前長卷接過。只是此卷之中的字跡一旦映入眼簾,品味其義,就再也抹不開了。
這一看,就是足足兩個時辰。
兩個時辰之后,荊陽忽地長出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