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畔一位較他略矮兩分的年輕人,見此異狀,連忙輕輕拽了一拽虬髯漢子的衣袖。
但虬髯漢子一無所覺,依舊作此形貌。
年輕人促聲道:“族兄留意形止,不可墮了我海猇一族的名聲。”同時心中暗暗納罕,這阮文琴之氣象,固是前所未見;但這份空靈素凈的奇特感官,到底和風姿絕代、魅惑人心的“美人”大異其趣。不知族兄為何失態如此。
面對兄弟再勸,那虬髯漢子卻有些不耐,急聲道:“隨心,如意……”
那年輕人暗暗搖頭,稍有幾分心怯的環首一望,忽然一愕。卻見遠近數十里,倒有三四成的人如其師兄一般,暗暗揮手撫摸,若癡若醉。
納罕之余,他也忍不住轉首望阮文琴處細細望去。
一息之后,這年輕人也伸出右手,做出一個仿佛“拉拽”的動作……
阮文琴當面,眾人之中一旦有哪位生出“看清楚些”的念頭時。阮文琴與他的距離,便會無形之中拉近,變得觸手相鄰;若要遠觀,只消心神微退,二者又自然而然拉開距離。乃至于挪轉方位,觀其側背,身后,仰視,俯視,方向遠近,莫不如意。
更有少數敏銳心細之人已然發覺,觀照之象隨心意而動,“阮文琴”的身形雖不能“縮小”,卻可以放大。至多可化作千丈近金身,巍然屹立。有一些膽大之人,按捺不住好奇之心,仿佛攀登佛像一般,紛紛各自嘗試,立在阮文琴的肩頭、手肘、手心、手背。
每人所見所感,皆真實不虛,非同一般的幻境可比。
在外看來,陰陽洞天之內,明明所有人都一動不動,唯有阮文琴騎黑虎緩步前行。但是隨著萬念之所動,卻如千潭映月,各自比鄰。仿佛每個人隸屬一個獨立的時空,在自己的世界中,自由自在的與唯一的“阮文琴”產生互動。
這些人對于氣象微玄、不落紅塵阮文琴,心中自無褻瀆之心;但是當所謂萬古不世出的人物,與自己相隔咫尺之時,以大多數人的定力,又如何能抵御這“觸手可及”的好奇?
何止于此。
阮文琴對于此間之人的神態動作變化,并無一絲回饋。駕著黑虎來到孤峰之上,一處寬闊地界。便輕靈的一轉身,自虎背躍下,然后側身倚靠在隨手取出的一件骨形浮舟之上,頗有些意興闌珊的味道。
然后,阮文琴忽地抬首,對著頂上虛空,深望一眼。她固然未曾發現,在如同疊影的萬千時空中,身上已經爬滿了萬千蟲蟻;但是作為陰陽道法的傳承者,“真宏二象儀”一點真靈折射,投影萬千的手段,終究無法徹底瞞過其感知。
藺文雖然也發覺視角變化之玄妙,但是并未如大多數人那般招搖失態,只是繞有興味地托腮微笑。但當阮文琴自虎背上輕躍而下時,藺文卻覺得這個姿勢極曼妙,極有玄機,雋永無窮。
此念一生,藺文眼前一花。眼中的“阮文琴”,立即回溯過去,重新完成了一遍轉身躍下虎背的動作。
并且隨著藺文之心意,這個短短一息的動作,足可拉長至千百息,以緩慢到極致的形式復現。
不但空間的角度、方位與大小一切由心;時間的回溯,快慢,也莫不如意。
剛剛藺文念念不忘的雋永玄意,亦在遲滯了千百倍的時空之中再度復現,沖擊著藺文的心靈。
過了一陣,陰陽洞天之內的各族賓客,皆通曉其奧妙。一旦從對于阮文琴的好奇與仰視之中蘇醒,心中對于圣教祖庭此手段的震動,更是無以復加。
很顯然,“花開萬象,各自不同”的異景能夠出現在阮文琴身上,那么在歸無咎處自然同樣會生效。
這就意味著,歸無咎與阮文琴的比斗,在場的所有人,皆能以一種身臨其境、俯仰由心的姿態,甚至任意回溯時空,自由觀覽。這可不僅僅是影像而已二人所散發之氣機玄妙,同樣能夠千百次隨心復現,反復參悟。
如此玄妙,已經遠超“天羅石”留影的層次!
就在所有人皆嘆為觀止之時,陰陽洞天之中,忽地悠悠蕩蕩,傳來一陣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