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索本是雜技方術一流,施展之人將一根繩索高拋入天,便能由此攀援而上,莫知終極。
一只青鳥扶搖而起,直上九萬里。在古今相承的歷史中,她本是飛得最高之人;按說到達頂點之后,再向上一步,已經是不可能;但此時卻偏偏有一根繩索上通天際,打通了前進之路。
在阮文琴的認識中,陰陽道根本之法,逆轉雙方形勢優劣,本是無物不化的。但是今日歸無咎超邁于己的魂念威壓,卻成了跳出三界外的唯一“例外”。好似茫茫云海中,又出現了新的“目標”,將之牢牢鎖定之后,阮文琴的陰陽道秘法,亦抓住這一根“線索”,策馬狂飆……
歸無咎無意中拾得的魂觀兩世的優勢地位,所促成的這場奇特比斗,意義之大,出乎所有人的預料。
包括旁觀的諸族嫡傳;包括圣教、隱宗兩方藏于暗處的大能;以及歸無咎、阮文琴本人。
道行到了歸無咎、阮文琴這一層次,斗法之間,本就有著天然的局限。
試問二人爭斗,盡力與否?
答案是既盡力;亦“未盡力”。
以這一場比斗事關重大,歸無咎、阮文琴二人,皆是把自身法力神意調整到無以復加的巔峰狀態,一招一式,無不完美;可謂登臨絕頂,空前絕后,自然是一場竭盡全力的。
但換一個角度說,交手雙方道行愈精微,層次愈高,這比斗便愈加的“淺”,也可稱“未盡力”。
就法力消耗而言,因為雙方法力渾厚到了極點的緣故,二人之間的戰斗,想要斗至法力耗竭、精疲力盡,那幾乎是絕不可能的。
就雙方的精神狀態而言,只消一方稍微感到略有不諧,立刻便要竭盡所能扳回局面,將自身調整恢復到最圓滿、最無漏的層次。否則為敵所趁,頃刻間便是敗局。
像是兩只充盈鼓脹到了極點的氣球,互相碰撞爭鋒。
這兩只氣球完好無暇的狀態不變,那么看上去斗得無論如何激烈,其實都有“撓癢癢”之嫌,難分勝敗;但當這均衡之勢一旦被打破,譬如飛來一根釘子扎破其中一只氣球,那么形勢崩潰,比斗立刻戛然而止。
要么淺嘗輒止,要么勝負立分。中間轉圜的余地,不說沒有,也是極其微小。
凡俗之間兩個壯漢斗毆,打得各自掛彩、臟腑骨骼受損,連渾身上下最后一絲力氣也被徹底榨干,最終像兩條死狗一樣橫躺在地上;如此情形,接近《三十六子圖》層次的各族、各宗嫡傳交手,皆是不可能發生的。更遑論歸無咎、阮文琴。
然而,有了這一道“引子”,本不可能發生的事情,便從容發生了……
阮文琴的陰陽道秘法,在對這“引子”的追逐之中,攀升至一個前所未有的層次;二人的法力消耗,亦是前所未有的迅猛劇烈。
忽忽然三日過去,阮文琴驀然驚覺,自己的元嬰之形,已甚是淡薄。嘗試自身軀之中剝離而出時,似只余下一層淡淡的虛影。但是歸無咎的情形似乎也未見得較自己更好不但法力若有若無,就是那最后作為倚仗的“引子”,也已經搖搖欲墜。
這三日時間,對她來說何嘗不是一場重大的機緣?
為那一根“繩索”指引,她終于嘗試又將陰陽道法訣往前推進了一步推進到了本不屬于今日之修為所能及的程度。
陰陽道法門與九宗之法絕似,迥異于本土人道文明的道術。元嬰之上,距離近道只是一步,而非逐一渡過三重過渡的小境界。阮文琴今日循此而上,望見了陰陽道更深的秘密。
現在,阮文琴感到自己的陰陽秘法,已漸漸能與歸無咎那凌駕于自己之上的“異力”并駕齊驅了。距離勝負顛倒,只差一步。
可不巧的是,恰在此時,她的法力卻完全耗竭,山窮水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