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萍子自袖中取出一枚二尺高的翠玉酒瓶,拔開瓶塞,立時酒香四溢,幾乎壓倒了殿中的微妙空氣。
青萍子飲了兩口,才道:“小徒的成道機緣落在旁人身上,我亦無可奈何。我‘元門’傳承,有別于諸家;衣缽相傳,即是宗門。”
其實溈叡上真心中尚有一個苦惱處,那就是姜敏儀尋到那人之后,在心中幾乎奉若神明。縱然當日陰陽洞天中大戰后、那一場奇緣遍傳天下,他這傻徒兒也既不在乎,也不嫉妒,坦然自輕,令疼惜愛徒的溈叡暗暗搖頭。
但是命中注定那人是姜敏儀的“解鈴人”,他自然也不得不接受這個現實。
“青萍道友之言,甚合我意。”
此時,又一道渺渺之音落下,殿中又多出一人。雖然他并非不速之客,但終究突兀。何況此人未作逗留,氣息一隱,已然坐在剩余空座之上。
他相貌雖然普通,但幾是宛若實質的自在獨尊之氣,卻自然而然地呈現出來。
既坐此席,身份不問可知。
他一身深色青袍,曳地三尺,卻是不拘于繁文縟節,徑直一甩衣袖,對青萍子淡然一笑道:“不過,青萍道友為了徒兒與門戶傳承,須賢甚感佩服;某卻不才,純粹只是為了一己之利,慚愧得緊。”
青萍子本是一派淡泊不羈之風,此時雙目卻陡然銳利,背后慶云隱現,幾乎是臨敵應變的姿態。
殿中夏祚永等人,見須賢上真不期而至,又出言贊同青萍子之意見,本來甚是振奮。如此一來,分量最重的三人中竟有兩人贊同合盟,大勢已然逆轉。
可是這二人既是意見一致,為何青萍子卻是一副劍拔弩張的模樣?
再抬首一看,上座七人,洪楊上真的面色亦十分奇怪,說不出來悲歡喜怒。
此時,青萍子神思遙動。
他與洪楊、須賢二人,可謂鼎足而立,功行本在伯仲之間。
數十載之前,他前往隱宗一行。與隱宗最頂尖的姚純、孤邑、路艱、越湘以及甘堂宗權上真等人試過手段。他一身驚人藝業,竟也不落下風。由此可見,“西土七真”之中前三人,已的的確確是天玄境中的頂尖人物。
可是今日一見……
須賢上真給他的第一感,明顯與過去有了一絲微妙變化。青萍子一瞬之間,心意中莫名多出一絲退守之念。似乎眼前之人,道行之深、厚、高、博,于增無可增之處更進一步,明明白白勝了自己一籌。
“為了自己……”
“為了自己……”
洪楊上真低吟再三,幽幽道:“恭喜道友了。”
須賢上真連連擺手,道:“僥幸得了一場大機緣,望見一絲天門縫隙而已。若論成算,終究渺茫。恭喜之說,言之尚早。”
“不過,為了能夠讓這一線可能增大一兩分,取法他山之玉,先賢援手,勢在必行。”
他這一番話,雖然平靜謙遜,但是其中鑿鑿之意,幾乎堅凝如鐵,不可動搖。
洪楊上真不由默然。
他無法再出言反對;因為他之前反對時所提出的最大理由,已被須賢上真做出回應。
更何況,阻人成道的因果,無人敢輕易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