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的地到了。
與其說是島,毋寧說是崖。只因這島嶼雖然峻極闊極,卻斷非浮水一嶼之形;而是生生被人拔高了數千丈。整個島嶼,高出水面三千丈有余,從任一角度看,皆尋不見水島相接、憑欄觀濤之象,而更像是天外仙居,矗立云中。
島嶼環繞之處,圍成三十六丈高墻,宮闈森嚴,煌煌赫目。
仙門之中,講究道法自然。仙山之中,往往云霧奇罩,不見人力雕琢。可武道卻與之相反,就那么堂而皇之的將一座巨大城池,鑄在千尺孤峰之上,倒像是刻意炫耀斧鑿之功一般。
銀背玄鼉舟,在三十六里之外止步。
少頃,一道遁光落下,快步來到歸無咎近前,正是柳長老。
柳長老抱拳一禮,言道:“上玄宮迎賓使者,即刻便至。”
歸無咎微笑道:“柳長老辛苦了。”
武道之風固然簡勁,但也不能一點次序步驟不講。否則萬一生出意外齟齬,比如吃了個閉門羹,反而不美。
早在六個時辰之前,柳長老便乘金梭快舟,攜了副冊文書,前往上玄宮先行通稟。如今卡著點返回,可謂絲毫不差。
歸無咎抬首一望,已然來了。
眸中所見,點點綻放。
相隔三十六里。由遠及近,每隔一里,便是一座巨大的荷葉綻放,當空虛托。一連三十六點,仿佛一道碧色橋梁。
然后一座五彩車鸞,左右各有隨侍之眾二百人,尾隨成列。
歸無咎心中暗贊。
以鳥獸草木匯聚凝形、鋪成道路,算是一種并不鮮見的手段。但是若過于繁密,反而顯得臃腫。似這眼前荷葉雖巨,其實也不過六七丈大小。每隔一里才得一葉,看著異常空疏,但是“意”卻到了。
當先一人走進,對歸無咎躬身一禮,笑言道:“恒霄宮主座下九弟子冉逸之,代師相迎貴客。”
歸無咎面色微變,眼前一亮。
此人面容英挺,仿佛蠟像。一襲極為罕見的紅發,任意鋪灑。可是因為其衣著袍帶極為工整的緣故,卻并未給人以任何落拓不羈、人前失禮的印象,反覺其君子之風與風流態度兼美,非凡俗可比。
簡單還禮后,不著痕跡的余光一掃,看向自己的兩位弟子甄蕊、鐘業。
可是甄、鐘二人卻懵然無知,對于這位“冉逸之”毫不介意,此時并肩立在舟頭,觀覽上玄宮仙都的兀立勝景。
歸無咎立刻心中有數。看來此等異感,唯自家能夠心有感應;否則就算是同道中人,也是如墮迷夢之中。
無它,這位功行不過剛剛突破三星境的“冉逸之”,大非凡人也。
小小一個晉寧道中,便有甄蕊、鐘業兩位根腳非凡之人;亞一等的,尚有郗鑒、莊炎。
歸無咎參與塵海宗與雙極殿之比斗,其實也曾經想過,大宗之內,當有更多的英杰顯化,匯聚一堂。不曾想結果卻大謬不然就算是資質極為出眾、堪能破境天關的樂思源、銀甲人,也并未給與歸無咎那種“根腳不凡”的異感;其余一眾人等,更不必說。
以三巨宗之規模,竟未尋見一個。
而這位“冉逸之”背后所深藏的幽渺氣象,在其對歸無咎躬身行禮時一閃而逝雖是羚羊掛角,但歸無咎深信,其規模次第,似不在甄蕊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