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歸無咎與她交情之深,清濁玄象之爭事關重大,自不會信口開河。
亦或是歸無咎身在局中,他根基較自己略勝一籌,并未意識到這“四色相”之法占據顯著優勢之后,是何等棘手?
選定這一對手之前,魏清綺已心中有數。論神通、境界、心識,林弋較之最頂尖的數人似有一線微差;但是若論及根基之厚,此人似乎只在玉離子之下,同樣位屬前六的幾位人修,也未必能夠勝過他。
對于此事,魏清綺雖然看重,但是也并未覺得太過困難。
無非是以深代廣,以精勝博罷了。
但是一旦交手起來,卻完全不是這么一回事。這“四色相”之法,渾厚博大,圓轉無隙;單論上手對下手的壓制這一領域,幾乎宛若天峰降頂,予人的壓迫力幾乎不在歸無咎的空蘊念劍之下。
一旦交手,林弋舉手抬足,全力一擊,頗有武道修者風范,給與魏清綺極大的壓力。
魏清綺種種精巧過人的神通道術,完全施展不開,不得不以縹緲宗根本法門《呈祥滌厄琳瑯書》的“有無”之道應對。
此時交手。
當魏清綺之身處于清凈素練、渾然練達之時,便是此經中化有為“無”、“有歸于無”之用呈現時;而魏清綺身軀化作玉人之相時,便是“無中生有”、作法反擊之時。
林弋見魏清綺面上似有憂色,終于心中泛起一絲喜意。
看來對手已然堅持不住了。
雖然勝得理所當然,但是第十一勝了第七,終究是可喜可賀之事。
但轉念一想,以面前之人予他的觀感,似乎不至于如此淺薄。于是心意收斂,再度浩浩蕩蕩推進過去。
事實亦是如此。
九宗女修之中,魏清綺、寧素塵二人望之氣象相若,言笑之間,都有一種“性本高遠,折節近人”的味道。
但是論其根本,二人卻卻截然相反。
寧素塵本性清華卓越,素雅自矜,以言笑近人之相錘煉氣象,的確有一種刻意調和修正的意味。而魏清綺卻是獨具只眼,感通見真。一顆慧心見事深徹入骨之后,萬古寂寞之下,自然溫情獨在。仔細琢磨,卻似有一種大徹大悟之后“拈花微笑”的氣度。據實而論,實是后者境界更高。
此時的魏清綺,看似蹙眉憂思,其實只是“不制七情”的自然流露;其實她心意流轉,神念飛渡,思慮敵我之間的一切勝負要素,無有逸漏,其實較任何人都要更為冷靜。
現實的困境是
“無中生有”的反擊之功,雖只有來勢之二三成,但是其是一種混同諸性、不可捉摸的妙力,若要將其化去,極為不易;但是林弋一身麒麟一族祥瑞之氣,卻恰恰能將其壓制下去。
所以分屬“反擊”的那一部分,始終不能形成氣候。
所以“四色相”的侵凌,便愈發肆無忌憚,節節推進。
而林弋此人的氣度也非同小可,據歸無咎所言,當初此人劣勢之下層層鋪墊,借助“潭淵刑氣”的奮力一搏,險峻之極。若非歸無咎有一道巧妙神通察覺端倪,換作旁人,十有八九便要入彀。此人在歸無咎入道以來的對手之中,頗有分量。
若今日林弋依舊要和魏清綺斗一斗心機算路,魏清綺自然奉陪。
可是他占據優勢之后,卻變得穩妥異常,儼然換了一種風格,頗給人一種無從下口的感覺。
果真只是因為麒麟瑞氣的克制么?
并不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