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歸無咎心境修為早已到了爐火純青的境界,種種念頭產生,并不刻意抑制,只是順其自然,令其若空中虛火,一燒而近,然后自然重歸于返照空明。
殊神韻自然察覺到了歸無咎的心境變化,微笑道:“走吧。”
蒼鷹一躍,立刻顯形,然后化作一道細密的線條。
所去之方位,正是神識感應中那“四點”中距己最近者,幾乎是比鄰而居,不旋踵便能趕到。
一刻鐘之后。
在歸無咎目中,那示現為“明星”的一點,終于和眼前形象結合起來。
一襲青袍,長髯及胸。
袍袖甚寬,只是下襟短了一些,露出兩只麻布束腿。
面色青中泛黃,鳳目蠶眉,額頭朱紅一點,望去約莫四五十歲年紀,看似極有威嚴城府。
但是見到殊神韻、歸無咎二人時,此人卻一捋長須,極為自然的擺了擺手,看似平易近人,將那不怒自威的氣勢化解了。
鶴鐵博之后,又數百載。
分屬朝霧神社之五盛祖之一,萬沼溟。
在輝耀前古的“五盛祖”之中,作為執掌半壁山河的領袖,自然是霸氣絕倫的人物。但是載籍之中記載,唯獨朝霧神社的萬沼溟是一例外。此人頗有清減淡漠的儒雅風范,若非道行實在太強,單憑其性格氣質,幾乎不可能接任一社社主之位。
但也同樣是此人,繼位之后不過十載,輕描淡寫的便達成了末拿本洲的功業極限。
其后數十年,好云游,少理俗事。
如此風范,倒是額外為他增加了許多傳奇色彩。
殊神韻淡淡道:“你在等我?”
萬沼溟淡然頷首。
殊神韻眉頭微凝,道:“久仰。”
“萬社主為何出現在這里?”
萬沼溟道:“鶴鐵博出現了;又亡去了;所以萬某便出現了。”
這句話在常人聽來,真可謂前言不搭后語。但是歸無咎將此事的因果玄機琢磨透徹了一大半,所以卻并不以為晦澀,又或者是故弄玄虛。
同時,對于另外一事,理解了更深一層。
眼前這位萬沼溟,與先前鶴鐵博相同。明明知曉自己無端復活,兼神智健全。但是依舊好整以暇,絲毫不以為怪誕。
這其中的道理,似乎和歸無咎曾經思考的、本界中人極少慮及生死界域之事,隱然相通。
殊神韻略一沉吟,忽然笑道:“萬社主之用意,也是要與我斗上一場?”
“方才鶴社主的結局,身隕本人玄術之下,留下一串文字沖霄域外,便是萬社主之目的?”
萬沼溟面色忽然一正,神情極為嚴肅的搖了搖頭,道:“非也。”
“北砂社主之所見,有刻舟求劍之嫌。所謂前人栽樹,后人乘涼。于鶴鐵博處,無中起性,空中生有,故而攪動之后傳遞訊息,明徹因果,便已足矣。有鶴兄珠玉在前,我等若是再疊床架屋,豈不是太過愚蠢。”
殊神韻目光轉為銳利,道:“天外有天,果有我輩所不能知之處。”
萬沼溟神色忽然轉為茫然,喃喃道:“天外有天……是啊,天外有天……”
歸無咎心中一凜。
方才萬沼溟所言極為露骨,在歸無咎看來,此人幾乎與自己一般,是個明澈末拿本洲玄機之人;但是一轉眼過去,他卻又渾渾噩噩,混混沌沌,顯然并未跳出三界之外。
回想起自己對于此界人物的猜測。
于無心映照之中,欲作有限操控,固已難矣。
殊神韻道:“你待如何?”
萬沼溟道:“未曾見到北砂神社社主之時,萬某亦不知當如何做;但是見到北砂社主之后,萬某卻心中豁然明悟。將你擊倒,乃是最佳的選擇。”
“唉,以鶴鐵博之修為,尚敗于你手。也不知萬某出手,有幾分勝算。”
這個“算”字一出口,萬沼溟便合身撲了上來。
此時,歸無咎早已被蒼鷹護佑及遠。
電光火石的數招之后,歸無咎已知這位同為“五盛祖”之列的萬沼溟,是殊神韻勁敵。
先前與鶴鐵博交手時,第一回合殊神韻勝得不算太費力;到了第二回合,鶴鐵博神識敏銳又進一層,雙方本當更加接近;但是不料他本身實力忽強忽弱,竟爾不堪一擊。
而眼前的萬沼溟,顯然身負二者之長。
其神思敏銳,清晰可辨的情意流動,顯然不亞于鶴鐵博二次復活之后的狀態;但是他一身實力,卻又早已穩定下來,和神識感應中的星光明滅之象,大異其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