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荏苒,清濁玄象三度爭奪落幕后,不知不覺又是二載過去。
放眼望去,一尺多高的金色異草此起彼伏,隨風成浪,倒是有幾分俗世中麥田的光景,只是深邃悠遠,卻要遠勝了。其實此象介乎于道術和實體之間,乃是一家宗門隱匿藏真之陣的外圍部分。
雖然無人經營,亦擋不住真正道術精湛者,但已庶幾可免凡塵俗世之擾。
歸無咎行走在這“麥浪”中,孔凌緊隨其后。
三次清濁玄象之爭的結局,他通過陰陽的的傳訊秘物,早已悉知。此時二人走得不緊不慢,有一搭沒一搭的訴說著什么。
孔凌根基悟性皆甚為深厚,對于她道術的指點,已不必長篇大論的灌輸下去,而是一言一行之間,自有針砭。孔凌對這一切也是了然于心,哪怕二人交談的話題并不與道術直接相關,卻也是務多咀嚼、多多益善的態度。
約莫走了半個時辰,“麥浪”忽然化成一片褐色土地,面前忽地浮現出一座山岳來。
此山乃是環形,唯有西南方向留出一個口子,一望便知中藏奧妙。
同樣是自成小界,但氣象之圓整,與外界相互襯托的和諧,都要勝過數年前所見、墨塔營造的“兩界相融”之體。
歸無咎忽然止步。
觀望良久之后,轉身言道:“不必再去了;我們回吧。”
孔凌微一愣神。
歸無咎可是將星流圖卷予她看過的。眼前這一家,分明就是此行中排行第一的那一位,一路行來,立時二載,終于行至門前,卻忽然放棄了?
但是對于歸無咎的吩咐,她自然是無條件執行。一窒之后,立刻道:“是。”
二人一個轉身,孔凌正待要顯化孔雀之象,忽然一道聲音遙遙傳來:“二位且慢離去。”
歸無咎轉身一望。
一道遁光自上古中來,看似流暢清晰,顯隱如電,但是卻是一口氣穿過了十二道隱藏的陣門,抑且并未動用任何牌符禁制,酣暢如意。
此人身份不問可知,定是山谷中這一家數得著的人物。
果然,來人顯露氣象,頭扎圓巾,一身窄袖云紋袍服,足踏一雙木屐,面容圓融隨和,是個四五十歲的中年人相貌。
品其修為,確是天玄上真境界,且是其中功行卓著的佼佼者。
中年人微微一笑,頗有如沐春風的氣度:“既來到山門之前,何故去而復返?我觀鏡門雖是深藏不出的隱世宗門,但若有緣法降臨,也絕不會一葉障目,故作不知。”
“若是貴客肯屈尊光臨,本門奉茶掃榻以待。”
孔凌心中忽然泛起一絲古怪。
歸無咎之性情,并非刻意故作高深,顯露出城府深嚴,玄妙莫測。在沉靜本相中有幽微變化,頗似千川映月,隨時隨刻與外界實事產生互動。
換言之,除非他刻意隱匿心意,鞏固深藏不教人知,否則作為親近之人,其實是可以“看見”歸無咎的心緒變化的。
就在方才“且慢離去”的聲音入耳的一瞬,歸無咎氣機面容如恒,但是雙眸中卻毫不掩飾的露出一點鋒芒。
若是并未領會錯,這是來人是敵非友、準備出手的征兆。
孔凌也隨之進入外松內緊的狀態,小心觀察變化。
但是不料,來人說話竟如此客氣。
歸無咎沉吟道:“我是貴客?”
中年人笑道:“閣下氣象并未刻意演示,昭然如日月之明,幾是古今所無。自然是貴客無疑。”
歸無咎又問道:“貴派對于大界中事,知曉多少?除了今日我這‘貴客’之外,近年是否還有其余因果機緣纏繞?”
中年人神色泰然,呵呵一笑道:“每隔數十載、上百載,本門自有出世望風之人。所以大界風云,也略知一二。至于機緣么……若說與閣下相遇是一場機緣,那么此事自本人入道以來,誠所謂千萬載罕見,豈是三年五載之間能夠重復證得?”
歸無咎低頭沉吟一陣,才道:“好。”
中年人目光閃爍,似乎歡喜已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