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進入旁觀席位之初,心中那一絲仰慕消散殆盡后,至少有一半的人,心中有些不明所以;更是對幾乎所有人都成了啞巴的凝滯氣氛十分不適應。
直到此時,才漸漸見到其中妙處。
譬如玉離子和秦夢霖二人,相距甚近,正在交談。似乎打破了一切間隔,儼然多年之故交。
就算二人再如何心量寬闊,若是易地而處,也絕對沒有這樣融洽無間的氛圍。這不是說二人沒有坦誠相待的機會了;而是換一個環境,這兩位心中的爭雄博弈之念,必然攀升之頂點——哪怕是坐而論道也一樣。
斷然不至于有這份真正的輕松與和諧。
唯有九宗之盛名,劃下一條無形界限,將九宗之外者盡數歸之于“客”,才能令所有人暫時生出“引為同道”的奇妙觀感來。
二人交談,并未用傳音之法。
作為客臨此地的最強者,二人的意見,旁人自然都認真傾聽,唯恐漏了一字。
秦夢霖道:“這位白新禪道友……并不是圓滿境界,而是因一場機緣,臨時成就。”
玉離子道:“此人道體軀殼,原有一絲缺損;如今神思氣象中,又有一絲缺損。前者可謂違體,后者可謂違心。但兩缺反而成圓,反倒是令其暫時臻至一種虛擬的圓滿境中,只是不得長存,剎那光華而已。”
秦夢霖接口道:“此法之玄奧,唯有圓滿之上方能領悟。而未臻圓滿境者借此成就圓滿虛像,非絕強外力點化不可。只怕須得兩位道境大能,分居正反,相與助力。”
此言一出,位居琉璃天正西方位的諸永宸,面露訝色,投來一絲異樣目光。
秦夢霖心中忽起微瀾,但卻處變不驚。
二人身畔不遠處,御孤乘、申屠龍樹聞之,亦覺茅塞頓開。他二人雖能勘破白新禪并非真正圓滿,但所謂“兩缺成圓”、道境助力等玄關,卻未能察知。
其實御孤乘、申屠龍樹之知見和秦夢霖、玉離子并無多少差距可言,左右只在毫厘之間。只是秦夢霖、玉離子所持之道術務在追求極限,對于對立消長、否極泰來的變化之理,領悟的更加透徹。
戰局之內,杜念莎亦以了然。
曾經道途之上的一次損真之憾,是“違體”;
并未隨著自己更加認同的小師妹,而是依舊遵循宗門安排,是“違心”;
兩缺成圓,為的是通過奇異法門,暫時臻至“圓滿”境界。
這是白新禪終身之憾事,難以釋懷的執念。
所謂“朝聞道,夕死可矣”,大約便是此意了。
杜明倫面色微變。
這一道法門,乃是借助辰陽劍山諸永宸和原陸宗姜成鹿兩位天尊合力,方才落實的奇異手段。經由身心兩缺成圓,最終臨時更進一步。
本來白新禪道行逼近圓滿一線,身之缺亦有所屬,正是修習此法的最佳人選。
但是“心之缺”為何物,卻遲遲尚未落實。若是以人力促成,尺寸如何才能恰到好處,卻也頗費思量。
但杜念莎和束玉白之戰后不久,白新禪忽然稟明,“心之缺”已有著落;杜念莎離藏象宗而去,正是他心中之憾事。
杜明倫只道白新禪的含義是他與杜念莎交情極篤,如今因理念抉擇分道揚鑣之意;沒想到經由二人方才之對答,他才明悟過來。其實他的理解恰好相反,白新禪其實所持之道與杜念莎并無不同;所謂“違心之缺”,是并未隨杜念莎而去,而是依舊留在宗門中的意思。
杜明倫目光一凝,將這些念頭拂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