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萬年縣晉軍大營一片通明,遠遠的都能聽得見大營中的喜悅之音,二月出征,四月底歸來。士卒想念妻兒老母,將校期待朝廷封賞。一隊隊巡邏士卒一絲不茍的執行著最后的巡夜任務,每個漢子臉上都難以掩飾喜悅之色。
靠大營西北角的一座營帳之中,姜承梟端端正正的跪坐在木墊上,他的對面是老丈人長孫晟。二人中間的桌案上擺著一方木盒,盒子中裝著一顆大好頭顱,正是處羅的首級。
“這么來,處羅其實根本沒打算與我們硬碰硬,他只是想借用我們的力量消滅伊剎邪。這一點,我倒是沒有想到。先前我一直認為不論是并州的突厥還是延安郡的突厥,其實只是處羅的計策,沒想到此人心機如此深沉,寧愿用五萬部族的命來換取統一草原的機會。”
姜承梟注視著那顆死不瞑目的頭顱,感慨著道。
當時延安郡突厥出現的時候他以為并州的秸利部是餌,但是當伊剎邪出現的時候他以為這是處羅聲東擊西,雙管齊下的計策,但是剛剛長孫晟告訴他,此次只殲滅了處羅五萬人,剩下的十萬東突厥人馬早就撤回了草原。
這一切都是處羅的謀劃,這個人從一開始打著南下的幌子,借用晉朝的力量吞并伊剎邪。這么來他總算明白了為什么伊剎邪后來沒有了戰意,只是一味的撤退,恐怕當楊太素援軍出現的時候伊剎邪就有些明白了。
長孫晟伸手拿起蓋子,將盒子再次密封,道:“草原此番雖然受到了毀滅的打擊,但是不能覷他們。或許再過上幾年,殘存的東突厥都藍部與秸利部就會糾結大軍再度開始草原的統治之戰。”
“雖然草原上的人口沒有我晉室多,但是他們恢復力太快了,十幾歲的孩子在馬背上待了幾年,在那個環境下成長,很快就會變成一名騎兼備的戰士。他們像狼一樣到處侵略,奴役其他草原部族,頂多十年功夫,邊疆會再次出現波折。”
言至此處,長孫晟微笑的看著姜承梟,道:“不過到了那個時候,想必你也可以獨當一面,應該不會有什么大問題。”
燭光搖曳,外面是沙沙的腳步聲,火把的影子照在帳篷上,姜承梟露出一絲苦笑,道:“婦翁太看得起青雀了,這次若不是朝廷廟算料敵先機,只怕是青雀已經變成了婁煩關下的死尸了。”
聞言,長孫晟沒有反駁。這是事實,如果他們沒有看穿處羅的目的,那么伊剎邪的大軍早就攻破了婁煩關,到那個時候楊太素只能率軍在并州與其焦灼對峙,而處羅也會乘著這個機會逃走。
“話雖如此,你也不要妄自菲薄,若不是守住了婁煩關,只怕是現在我們還在與突厥纏斗,楊太素又哪能與我合圍處羅呢。”
長孫晟笑著道:“你所欠缺的不過是經驗,氣魄與大局,你已經有了。”
“不過”長孫晟話音一轉,道:“下次不可令自己陷入險境,你并非猛將,若是再次面臨婁煩關的困境,誰知道會不會有第二種結果呢。”
聞言,姜承梟沉默。這些子他一直在思索自己在這次戰爭中的所得,其中很重要的一條就是自己的條件其實并不適合親冒箭矢,親臨戰陣。婁煩關的事對他來未嘗不是一次警醒,他確實如長孫晟的那樣并非猛將。
“青雀謹記婦翁教誨。”姜承梟行了一禮。
長孫晟滿意的撫須,他此前一直認為單論靈而言無人比得上李源的二子,但是直到遇到了姜承梟。這個孩子并不比他差,甚至更加的出色。到底是趙王獨子,在教導上確實令人滿意。
翌明,長安城門打開,兩邊爆發驚的歡呼聲,數萬百姓夾道歡迎班師回朝的兩路大軍,老人在長長的隊列中尋找自己的兒子,女人尋找自己的丈夫,幼童尋找父親,一幕幕感饒場面此起彼伏的出現。
姜承梟騎馬跟在兩位主帥的后,密集的旌旗將他的影遮擋的忽隱忽現。其旁的李藥師臉色微微潮紅,這樣的歡迎場面他還是第一次經歷,讓他頗為觸動。
看著長安城,姜承梟微微一笑。他又回來了,完好無損的回來。想起先前出征時候的場景,再結合現在他的內心稍稍起伏,不由得冒出一句:“古來征戰幾人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