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有可能,崔世栗其實并不想登門拜訪鄭善愿。蓋因家族已經放棄了自己兒子,所以他不得不登門,如果他不盡力去營救云象,那么等待云象的就是身死灰灰,同樣的,作為他的父親也會遭受波折。
“仁鯉見過世叔。”人未至,聲先到。鄭仁鯉快步走入偏廳,朝著正在低頭沉思的崔世栗拱手一禮。
見鄭仁鯉出現,崔世栗也是趕忙止下思路,輕輕頷首,而后道:“昨日鄭兄于御書房中暑昏厥,我心甚憂,今日特來探視,不知鄭兄現狀如何?”
中暑之事昨兒個就發生了,今日才來探視,該你來得晚呢,還是正是時候呢。心里清楚的鄭仁鯉臉上并無半點異色,只見他低聲嘆息一聲,“世叔請隨我來,一看便知。唉”著,鄭仁鯉獨自重嘆一聲。
這神情落在崔世栗眼中,心中頓時仿佛一腳踩空一般,只怕是鄭善愿的情況有些不對啊。不過他也沒有多言,且隨著鄭仁鯉徑直去了鄭善愿臥房。
甫一踏入臥房,一股濃烈的中藥味直沖崔世栗鼻孔,如同一團濃烈的臭氣一般,各種中藥味混合在一起,讓人聞了之后心肺如遭大石壓下。須臾之間,有些喘不過氣。
鄭仁鯉立在屏風旁,對著崔世栗示意,又指了指屏風后面,“世叔動靜且些,家父剛剛醒來,精神有些渙散。”
這可不太妙啊,不是這鄭善愿是裝著中暑的樣子么,怎么聽起來好像還有點嚴重的意味,難不成是真的中暑?崔世栗帶著疑惑,輕手輕腳的走過去,越過屏風見到了躺在榻上的鄭善愿。
只見鄭善愿面帶菜色,口唇干裂,雙目渾濁無神的望著屋頂。崔世栗來到榻前,輕聲道:“鄭兄,鄭兄?”
他喚了兩聲,鄭善愿眼珠子動了動頭卻沒有動,看著崔世栗咧嘴一笑,哈喇子順著嘴角落下,一旁的鄭仁鯉見此連忙走上去用絹布給鄭善愿拭去。
“父親,崔家世叔來看你了。”鄭仁鯉輕聲道。
鄭善愿望著崔世栗,沙啞著嗓子道:“是文蠡啊,找老夫有何事情啊,兵部的造冊可是又出現問題了。唉,這都多少年了,你怎么還是笨手笨腳的,這么點事情都做不好啊。”
崔世栗:“”
“鄭兄,我是世栗啊。”崔世栗糾正道。
鄭善愿眨眨眼,露出了罕見的‘真’之色,笑著道:“哦,原來是世栗啊。”
崔世栗點點頭,微笑道:“是我,鄭兄。”
忽然,鄭善愿怒道:“你來干什么,你是不是也是來退婚的,你是不是嫌棄婉兒名聲不好,特地上門退婚的,你怎么能這么無恥,我不同意,我不同意。”
兩句完,鄭善愿在崔世栗一臉懵逼的狀態下再度換了一副面孔,只不過變得悲苦凄凄:“我可憐的觀音啊,崔家嫌棄你名聲不好就要退婚,不怕,有祖父在,祖父一定給你找個好夫婿。”
鄭仁鯉瞧了瞧一臉懵的崔世栗,面露尷尬之色,低頭好聲寬慰道:“好好好,我一定將這些話告訴婉兒,父親你且安心修養。”
“不是婉兒,是如意!如意!成婚好幾年了吧,怎么鄭裴氏到現在肚子里面也沒個動靜,還能不能生養,不能就和離吧。”鄭善愿又自自云,弄得崔世栗完全不知道該怎么。
“鄭兄這?”崔世栗已經完全懵了,這幅樣子的鄭善愿怎么看都不像是裝作中暑的樣子,這明顯就是一副腦子糊涂的遲暮老人,而且是行將就木馬上就要裝進棺材中的那種。
鄭仁鯉將鄭善愿好容易哄著閉上眼,拉著呆木的崔世栗走到外間,賠罪道:“世叔見諒,家父本是中暑昏厥,可是不想卻引發了舊疾,所以才會識不清人,唉!”
“怎么會這樣?”崔世栗一臉不干,他可是將鄭善愿當作了最后的救命稻草,企圖利用兩家的姻親關系搭救云象的,可是現在鄭善愿這副樣子他還怎么。或者,他出來鄭善愿能幫助他嗎?
鄭仁鯉悲苦道:“昨兒個用了藥還是好好的,沒想到今日卻又舊疾發作,這才哦,對了,世叔來此可是有朝政要事與家父商量啊?”
崔世栗臉色劇烈變化,原地躊躇半響,這才嘆息一聲,“確有要事,只是鄭兄如此情況,只怕也是助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