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在榻上,親衛掀開上衣,露出被打得血紅的后背,取出跌打藥敷在上面。
不多時,尉遲敬走了進來。
朝著親衛揮了揮手,接過藥瓶,自己坐在榻上,親自給衛仲烮敷藥。
“將軍,你怎么來了?”衛仲烮剛準備起身,不想扯動傷口,頓時疼的他閉上眼。
“來看看你這個心高氣傲的小子。”
衛仲烮咧嘴一笑,“將軍,你也別說我固執,今天若是將軍真的讓劉將軍在右翼一直牽制,我一定能打穿王序跋左翼,生擒了他!”
尉遲敬將跌打藥倒在他背上,拿起北晉軍中特制的‘棉簽’沾了沾滾燙的熱水,輕輕的給他涂抹。
所謂棉簽,其實就是煮過的蠶絲。
“你小子知不知道,王序跋有五萬大軍,你要是真的不顧一切去襲擊他,他必會全力反攻,屆時我若是不出兵,你就會身陷囹圄。可我若是出兵,這個時候劉建漢出兵攻打我們,你說我該怎么辦?”
因為背部的疼痛,衛仲烮嘶了嘶嘴,聽了尉遲敬的話又沉默不言。
須臾之后,他才緩緩道:“可若是我們不能挫傷王序跋的銳氣,到時候必會受到他與劉建漢的反制。”
“這不正是我們想要見到的么。”尉遲敬意味深長道。
“可是我覺得,若是我們在此地打敗王序跋,不就能和李將軍合兵嗎。”
“小子,兔子急了還咬人呢,你要是一味相逼,真的以為劉建漢和王序跋這兩個賊寇不敢和我們拼死一戰?”
“戰就戰,難道我們還懼怕他們不成。”
“混賬!”尉遲敬放下藥瓶,斥責道:“他們不過孑然一身的賊寇,早晚都得死,可是我們麾下的士卒皆為精銳,若是損失過多,你拿什么和王上交代。”
“這是為了勝利!”衛仲烮反駁。
“打個賊寇損兵折將,你就是這么為了勝利的?”尉遲敬反問。
額
衛仲烮不說話了,低著頭陷入沉思。
看他這副樣子尉遲敬就知道這小子開始反省了,旋即拍了拍他腦袋。
“虧你小子還跟隨王上已久呢,王上的用兵之法你是一點沒學到啊。”
“怎么會,王上教導我的騎兵之道,攻城之道我都學會了!”衛仲烮嘟囔著說道。
尉遲敬道:“你這叫謀一時。”
頓了頓,尉遲敬道:“上兵伐謀,不戰而退人之兵,這才是王上真正的用兵之道。”
“當年王上在文安一舉擊潰王序跋,可卻沒有乘勝追擊,你知道這是為什么嗎?因為王上很清楚,就算拿下河間郡也守不住,現在我們也是一樣,就算我們拼死擊潰了王序跋,不說損兵折將吧,單說王上的大計,你要如何交代?”
面對尉遲敬的詰問,衛仲烮抿了抿嘴沉默。
“小子,王上之所以不讓你獨領一軍,就是因為你太冒進了。王上不是不相信你,只是害怕發生今天這樣的情況,你說說,王上若是知道今天的事情,他要不要懲罰你?”
“不罰你,難以服眾,王上治軍,素來軍法嚴明,將卒一概而論,軍中無有超脫軍法者。”
“罰你,你畢竟得王上親自提拔,遼東之時王上對你亦言傳身教,于你有半師之誼,你叫王上如何忍心。”
“你說說,你是不是在為難王上。”
衛仲烮愣了愣,旋即羞愧道:“我錯了,待見到王上,一定親自向王上請罪。”
尉遲敬滿意的笑了笑,“小子,別以為軍中的能人就你一個,賀甫伯、韓肅那幾個小子都是跟著王上的,你捫心自問,他們比你差嗎?”
“可他們不是在遼東戍邊嗎?”衛仲烮話中透露著隱晦的不屑。
“不,他們早已來了太原,你小子訓練新兵,自然不知道。”
聞言,衛仲烮心中頓時生出了危機感,若說他與王上亦師亦徒,那么這幾人也差不多。
“他們也在此次的出征之列?”衛仲烮小心的問道。
“是。”
看著陷入沉思的衛仲烮,尉遲敬道:“你好好休息,明日大帳議事。”
“我知道了,將軍慢走。”
“好。”
尉遲敬出了偏帳,搖頭笑了笑。
這小子,還真被王上料重了,果然生出了狂傲自大的心思,合該打壓打壓,不然總有一天要出事情。
自起兵以來,北晉軍未嘗一敗,滋生驕傲的情緒在姜承梟的預料之內,所以此次出兵,姜承梟特地囑咐了三名主將,務必要注意這個。
尉遲敬正好借這個機會,殺雞儆猴,殺一殺軍中的狂傲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