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士子鬧事的時候,正是安樂公主出嫁的時候。
傳聞當時在場的官員看見昭王臉黑成了烏云,為了安撫士子,昭王還得捏著鼻子讓那些士子先回去,表示自己一定會處理好這件事情。
安樂公主的婚禮出了點小差錯,某人表面臉黑,內心欣喜若狂。相對的,杜如明是真的臉黑。
為啥,人好不容易成親,結果半道上被一大群牲口給攔住,然后叫嚷著要昭王做主。
好比吃飯吃一半正舒服,結果有人一拳打在你肚子上,吃的全吐出來了。
心情差得很!
總之因為這件事情,太原上下官員鬧得不可開交。
一部分官員認為這是士子在故意搞事情,應該嚴懲不貸。另一部分官員表示大中正官的選拔有問題,應該仔細核查。
御史大夫盧懷慎一天三份奏折往昭王案幾上遞過去,連帶著內史令崔文瓀和高巽也對此事頗為不滿,請求王上認真處理。
這還不算完,士子們發現自己沒有被大理寺關起來,行事大膽起來,直接在天閣前聚眾請愿,要求朝廷給他們一個交代。
天閣紫微堂。
姜承梟負手而立于窗邊,目光望著下面聚眾的河北士子,面色黑的能滴水。
身后,六部尚書、御史大夫、內史令、太師、內史侍郎幾人在側沉默。
沒人敢說話,昭王心情差的很是在場所有人共識。
須臾。
“此番有此之事,都是孤的過錯。”姜承梟不咸不淡,聽不出語氣波動的開口,仿佛對著空氣,沒有針對在場的任何人。
王鴻連忙道:“王上,這都是河北士子貪心不足,何干王上所系。”
盧懷慎反駁道:“貪心不足?王大人此番是為大中正官,選拔名額,并州士子占了七成,河北士子只有一成,這也算貪心不足?”
王鴻正色道:“本官乃是應王事,秉公處理,遵從本心,盧大人此言何意啊?”
“何意?”高巽冷笑道:“王大人,這話應該我們來問你,以權謀私,霍亂朝政,任人唯親”
“高大人!”王鴻打斷,喝道:“你可有證據!”
“證據?”高巽哈哈一笑,“七成的并州士子名額還不算證據?”
王鴻臉頰漲的紫紅,手掌攥緊。
裴矩皺了皺眉,言道:“高大人,王大人雖然此番確實是主理大中正官的一應事物,但是你并沒有直接的證據表明王大人以權謀私。此乃晉室圣地,天閣所在,還請高大人莫要信口開河,冤枉大臣!”
“不錯,高大人。河北連年戰亂,士子良莠不齊,王大人秉公而行,又有何錯。”鄭善愿淡淡道。
崔文瓀忍不住,沉聲道:“鄭大人,你是怎么知道河北士子良莠不齊的,你以何為依據得出的結論?!”
鄭善愿冷冷道:“沖撞王上是為大不敬,聚眾天閣是為無禮,擾亂太原治安是為眼中無制,目無法度是為無法!此等士子聚眾,難道不是良莠不齊嗎!”
盧懷慎頓時反駁道:“那是因為他們遭遇了不公正的待遇,若非如此,他們豈會出此下策!”
兵部尚書尉遲迥、刑部尚書韋施筧、工部尚書李春三人選擇性沉默,這種事情跟他們沒有關系,誰吵贏都一樣。
虞慶則一邊聽著,一邊將六人吵的話記錄下來,他下筆飛快,水墨四濺,袖袍隱隱染黑。
始終背對著他們的姜承梟一言不發,就這樣讓他們吵,不停的吵,完全沒有阻止的打算。
“老匹夫,無善謀,蠅狗之輩!”
“老賊,私心深重,目中無人”
歸根結底,不過是并州士族和河北士族的矛盾。兩者由來已久,從裴矩等人力拒盧懷慎進入六部開始,梁子已經結下。
此番王鴻排斥河北士子,將這個裂隙暴露出來,盧懷慎等人自然難以繼續忍氣吞聲。
這能忍嗎?
肯定不能!
要是河北無士子出仕,將來朝中豈非都是并州士子當道,他們河北士子再無出頭之日!
一本爛賬,自然是不可能吵得清楚,所以自然而然的各種臟話漫天飛舞。
尉遲迥瞇了瞇眼,悄悄打了個哈欠,忽而看見虞慶則正在奮筆疾書,他不由得探目而去,而后頗為無語。
這小子居然連罵人的話都一字不差的記載進去,這精神,不去當史官可惜了。
不得不說,晉室的文臣體力都不差,硬生生吵了一個多時辰,一點不帶大喘氣,各種經史子集的典故臟話簡直不帶重復的脫口而出。
虞慶則大長見識,深深覺得自己和他們之間的差距還有非常大的鴻溝。
“都住口!”
一聲怒吼,紫微堂安靜了。
他們不累,姜承梟覺得自己站著不動一個多時辰都有點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