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晟死后被朝廷追贈謚號‘壯’,追封‘申國公’。葬在瀧山腳下,墓園占地七十多畝,墓前放著兩座石獸。
墓碑上刻;晉左威衛大將軍,申國公,長孫諱晟之墓,左下角寫著昭王元年三月,再下面的小字便是長孫晟的生平。
“不孝兒拜見父親大人!”
長孫無極嗚咽一聲,跪在冰天雪地之中。當年長孫晟戰死,他尚在隴西,只能遙祭父親,對著靈位哀思。
長孫清漪立在一旁,其身后二十步以外,立著上百名護衛,數十名侍女。
她看著兄長哭泣,臉上露出些許難受。
半個時辰后,長孫無極才緩緩站了起來,擦干臉上的淚水。
“妹妹,為兄對不起父親。”他口中呼著熱氣,神情落寞。年近而立,一事無成,還得靠著妹妹生存,簡直丟死人,妄為長孫家男人。
長孫清漪眸子動了動,輕聲道:“兄長不僅對不起父親,將來更會對不起長孫家。”
長孫無極:“”
他說這話,原是想要妹妹安慰他的,哪知道妹妹反手就是一刀,當場扎心。
長孫清漪接著道:“祖父、父親,皆為朝廷柱石,名震一時。父親威名更是遠播西域,令西突厥聞風喪膽,他日著史,父親之名必將書于史冊供后人傳揚。但”
話音一轉,她略帶嘲諷道:“提及父親之嗣,長孫無極者何也?不過一逆賊爾!”
長孫無極臉色一變,這下子不僅是身體寒冷,連心也感到冰冷。
“妹妹,何必如此,為兄與安民”
“住口!”長孫清漪低聲斥斷:“兄長,休得在吾面前提及逆賊。”
長孫無極臉色難看,“成王敗寇,這個我承認。可是觀音婢,你為何如此絕情,難道提起他的名字會污了你耳朵不成!”
長孫清漪輕吸一口冷氣,緩緩道:“非吾絕情,只是吾乃是姜氏婦,夫君待我恩寵有加,事事為吾而思,事事以吾為慮。吾若是心存他念,還算人子否?”
聞言,長孫無極抿了抿嘴,無法反駁。
在太原的這些日子,他也知道姜承梟對他妹妹如何恩寵,說一句寵冠后宮也不為過。
“我知道了。”他嘆了一聲。
長孫清漪接著道:“吾長孫一族,男兒世代得君王看重,看樣子要在兄長手中斷送了。”
聞言,長孫無極臉色一黑,“妹妹,我知道你是想要勸我效忠他,但是”
“但是你因為從前的事情忘不掉,所以你做不到,放不下你心中的不滿,仍然記著那個逆賊。”長孫清漪轉身,目光灼灼的盯著他,“是不是!”
“是!”長孫無極怒道:“我就是這么想的,張口閉口逆賊,逆賊,逆賊,難道你真的將他忘了嗎!”
聞言,長孫清漪眸子驟然一冷,眼中掩飾不住失望之色。
“夫君常與我言,兄長多年以來心性絲毫沒有成熟,依舊天真,如今一見,果是如此。”
“往日糾葛,吾雖未全部忘懷,但如今夫君待我之重,我無以為報。兄長可知,妹妹初嫁夫君之時,因身患氣疾,不宜生子。夫君體念于我,四處尋醫。王太后當年對我不能誕下子嗣多有埋怨敲打,常勸夫君納妾,可是他從沒有,反而常常安慰我,甚至告訴我,將來產子若有危險,保我命,棄孩兒!”
說至此處,她已哽咽。若非為了長孫家,這些深藏心底的話,她斷然不會說出來。
似夫君這般男兒,她如何能夠辜負他的心意。
李安民對于她來說不過是人生的過客,夫君才是她身心的落巢。倆人早已心心相印,情意融融。
長孫無極愣在原地,慚愧地低下頭。
“對不起,兄長不知道你受過這些苦。”
長孫清漪整理情緒,緩緩言道:“吾夫君乃是罕見之雄才,天下必將在他手上一統,兄長效忠王上并不屈辱。當然,若是兄長仍要留著你的高傲,妹妹也不會強求,以妹妹王后身份之貴,保長孫一門富貴還是無妨的。”
說完,她走到父親墓碑前,凝視著上面的字。
“父親,女兒的命好苦啊,雖有夫君恩寵,卻不得娘家體己”她雙眸紅彤彤的,語氣十分委屈。
長孫無極在一旁羞愧至極,一想到從今以后一家人要靠著妹妹,頓時羞愧的無法見人。
須臾,他深吸口氣,言道:“妹妹,兄長知錯,妹妹不要再說了。”
他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長孫家在他手上敗落的事實,更不能靠著妹妹而活。
聞言,長孫清漪伸出玉指點去眼角淚水。
“兄長能這么想再好不過。”
兄妹倆人拜祭了父親,并肩離開墓園,行至官道旁。
“王上那邊,兄長暫時不用擔心,妹妹會替兄長言語。”長孫清漪緩緩登上馬車,頓了頓,接著道:“兄長可閉門著書,多多思慮文治之事。”
文治?
長孫無極一怔,有些不解的看著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