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仇晉宣布去除帝號,遵奉北晉為宗主國,同時向梁國宣戰的消息傳遍天下以后,稍有點見識的文人基本上都明白了,這個天下終歸還是晉室的,哪怕晉室曾經一度有著傾覆之危。
那位年輕的昭王,以一己之力,將墮入萬劫不復之地的晉室給拉了回來。
姜承梟自己對陳仇晉的態度并不感到意外,這位‘陳后主’,還真有幾十年前那位‘陳后主’的遺風。
一張巨大的南方輿圖擺在面前,上面標記著北晉在各處的兵力,以及梁國和陳國的軍力部署。
他的手指劃過夷陵郡,向北掠過襄陽郡、漢東郡。此時此刻,這三處正在爆發戰斗,根據前線的消息,李藥師在南郡那邊遭遇了梁軍激烈的抵抗,雙方在大江之上爆發大戰。
北晉出其不意拿出來的猛火油和從青州調過去的樓船給了梁國沉重的打擊。蕭統怎么也不會想到,向來以騎兵縱橫天下的北晉,居然還能拿出來這么強大的水師戰船,簡直是匪夷所思。
依據地形而言,北晉訓練水師的地方還真是不多,不過青州那邊卻是個極好的地方。當年曲讓等人敗亡,神舉獨攬青州大權之后,姜承梟便考慮到將來南下,勢必會和梁國以及陳國爆發水戰,所以讓神舉提前在青州訓練水師。
這個時候,也算運用的恰到好處,給了他母舅一個大大的驚喜。
至于猛火油,這種東西乃是吳山惠從西域那邊送過來的。他讓工部的人在北地四處尋找,找到了這種猛火油。之前因為敵人不禁打,所以猛火油一直沒有拿出來。
這次水戰,倒是拿了出來。
“南方,不足為慮了。”姜承梟收回手掌,負于身后,挺拔的身子籠罩輿圖,整個人散發出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氣勢。
南霽云立在他的身側,他從沒有見過這樣的主上。從前主上雖然也是運籌帷幄打敗了一個又一個反賊,可是無一不是高興的摸樣。
怎么現在反而有種迷茫的感覺?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錯了,但是總覺得主上就是在躊躇。
難道,即將一統天下,主上不高興嗎?
“主上,怎么了?”南霽云小心翼翼的開口詢問。
“什么?”姜承梟轉身不解的看著他。
南霽云大著膽子,說出了自己的看法。
“從前主上剿滅反賊,必定會歡欣鼓舞。可是這一次大事篤定,天下一統在即,主上反而沒有了過往的高興,屬下不太明白。”
姜承梟意外的看了一眼南霽云,他沒想到霽云居然看出來了他的內心迷茫。
沉默一會兒,他方才緩緩道:“我確實有著困惑。”
言罷,姜承梟轉身離開大殿,領著南霽云等幾名親衛,在洛陽皇宮散步。
二月,中原的天氣還是有點冷,風吹在臉上不是很舒服。總讓人感覺會將體表的溫暖吹走一般,姜承梟也是一樣的。
走著走著,姜承梟便來到了太廟。
實際上他自己也不明白為什么會詭異的來到太廟,按照皇宮各宮殿的布局來說,太廟因為地位尊崇,所以位置比較隱秘,而且一般也比較偏僻。
畢竟,太廟是供奉歷代先帝的地方。
由于洛陽收復,曾經一度封存的太廟,漸漸的恢復了往日的血食祭祀,煙火氣息繚繞殿外,幾名內侍殷勤的在殿外打掃。
見姜承梟出現,內侍們紛紛誠惶誠恐的低頭問安。
進入太廟,在歷代先帝的牌位前佇立,目光幽幽的看著武皇帝的牌位、先帝的牌位、趙王的牌位
他的困惑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過往的時候,他剿滅反賊非常的高興,土地增加了,勢力壯大了,人口變多了,威望增大了等等。但是這一次,明明一統天下近在眼前,相反的他卻沒有了以前的那種開心。
很詭異的想法,可是確確實實出現在他心里。
他曾經問過自己,這算不算是沒有對手的迷茫?
但是很快這個答案就被否定,并不是因為這種‘自虐’的心理在作祟。
他不明白自己為什么開心不起來,甚至都弄不清楚此時此刻內心的想法。
真是好笑,他居然也會有一天搞不清楚自己內心是什么想法。
“霽云,你說到底缺了什么呢?”姜承梟開口低聲詢問。
不算是詢問,倒像是一種訴述的語氣。
南霽云愣了愣,自從主上成為昭王之后,已經很少露出這樣的表情了。
身為昭王的主上,無論發生任何的事情,都是胸有成竹的樣子。現在這種‘迷茫’,讓南霽云仿佛看見了很久以前,還是趙王世子時的主上。
那個時候,主上也會常常因為很多事情感到迷茫,甚至是沖動。
“主上說的是什么?”南霽云問道。
太廟之內,只有他們倆人,其余的親衛全都在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