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千玄再次緩緩點頭,“我知道。”
“你知道便好……記住,萬事莫要勉強,能活下去便好……”
“我知道。”
羽千玄第三次點頭,雙唇努力翕動,似乎是想要再說些什么,卻被高空深處接連突如其來的三道炸雷所阻,最終沒有說得出來。
重臨緩緩抬頭,目光望向漆黑如墨的夜幕,片刻后忽然微笑說道,“驚蟄雷動,萬物化生,就像是你曾經說過的,有死才會有生,去舊方能迎新,吾一直戀棧不去,卻是不符合天地間的生死輪轉之意。”
“所以,吾當以吾之死,換取你之生,以應天地變化之道。”他說完后就慢慢轉身,不再去看怔怔站在那里的羽千玄,而是將目光落在了持斧而立的顧判身上。
“走吧。”
他抬了抬手,又重復了一遍,“走吧。”
她死死咬住下唇,深深看著身前那道背影,仿佛要將之印刻到自己意識最深處,而后一點點向后退去,慢慢隱入到峽谷黑暗之中。
重臨目光平靜看著顧判,語氣同樣平靜道,“莫要緊張,吾早已無力亦無法出手,如今在此只是一點執念未消,唯有在千玄真正安全離開后,才會執念消散,讓此方天地擺脫束縛、恢復正常……”
“再次看到你,吾還是不得不最后再道一句,縱然是在萬載之前,在興旺鼎盛之業羅宗門,你的天賦之高、心性之好,亦可以當得起一聲天才之名、驚采絕艷之贊。”
說到此處,他忽然露出一絲笑容,“你我打生打死數次,如今吾已然身死道崩,卻都還不知道你的名字,當真是讓人不禁失笑。”
顧判感覺自己仍舊被緊緊束縛在原地,一動也無法動彈,即便是修行的各種法門也陷入沉寂,嘗試幾次無果后便也放下念頭,只是保持著警惕戒備,語氣平靜道,“晚輩姓顧,單名一個判字,忝為如今業羅之外道圣使,不知前輩高姓大名?”
“吾名重臨,為萬載以前之業羅門徒,于末法之劫降臨、秘境墜落后破門而出,自此茍活至今,可惜又將要魂飛魄散于斷離山脈之中……”
顧判默默聽著,察覺到重臨的身體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虛幻下去,思忖片刻后便又開口道,“晚輩數次聽前輩說起末法之劫,又提到尋找那個答案,前輩可否告知晚輩,究竟何為末法之劫,業羅秘境又是究竟因何而墜落破碎,那個答案,到底又是什么?”
“末法之劫……”重臨喃喃重復一句,低聲嘆息道,“關于末法之劫,關于業羅秘境,還有吾一直所追尋的那個答案,其實告訴你倒也無妨,只不過,你真的想要知道嗎?”
顧判毫不猶豫道,“身為一個研究人員,遇到未知未解之謎題,自然而然便會想要去追尋答案,這是早已經印刻在我骨子里的東西,想改很難。”
“既然如此,那吾便跟你說上一說倒也無妨,如果真有可能,吾也希望你能夠找到萬載之前那次大變的根源,也能由此揭開圣師他們早早秘境自封,卻依然逃不過身死道崩、業羅墜落的原因。”
重臨聲似山泉,緩緩流淌,聽上去竟有一種自然如意之感,“不過在吾開始講述之前,不知顧圣使能否將自身在那處密地之內的所見所聞講于吾聽,也讓吾在執念消散之前能夠再為追尋的答案湊上一片拼圖。”
“我在里面只看到了幾個字。”
顧判只說一句便不再多言,反過來卻又問道,“前輩應該在業羅秘境之中見過了魏襟,他乃是我在業羅內所收的門人,在對重臨前輩講述所見所聞之前,我必須要先知道,魏襟在密地之內見到了什么,你又把他弄到哪里去了。”
“你說的是那個與你一樣,同樣與密地有緣的業羅弟子。”
重臨思忖著緩緩說道,“他去到的,是圣尊,也就是當初的外道圣使所開辟之密地,在那里面別無他物,唯有一座骨山,在骨山之頂,亦不見圣尊之痕跡,卻同樣只有不知道哪位業羅先賢留下了的一行字跡。”
說到此處,他似是苦笑一下,而后才接著道,“那上面寫道,一身苦修,一點真靈,終將為他人做嫁衣裳,堪破又如何,既然無法解之,倒還不如不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