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公公相當配合地送上了一記小小的馬屁。
顧判欣然受之,而后卻又有些疑惑地道,“但是據我所知的志怪紀事中,傳聞動物討封時,都是討人而不討神,討神易遭天譴,但在你的描述之中,那頭妖物卻是在問,它和那些神龕中的神明誰更像人……所以說這就是你覺得那頭妖物問出來的問題有些奇怪的原因?”
秦公公對此深表贊同,轉眼間又是一記馬屁送上,“千歲爺果然厲害,提綱挈領,綱舉目張,一下子便抓住了真正的重點。”
顧判瞇起眼睛,有些舒適地嘆了口氣,“老秦你接著講,后面又發生了什么事情,撿著重點的說。”
“老奴遵命。”秦公公輕咳一聲,便當即繼續說道,“苓妃娘娘說她也曾聽說過這種奇詭志怪故事,所以當時面對著這種情況,便沒有開口說話,而是把身邊隨侍的太監宮女給推到了前面。”
“呵……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當真是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啊……”
這次再聽到相當耳熟的“大逆不道”之言,秦公公已經可以表現得相當淡定,不再著急憂慮地讓顧千戶慎言,甚至可以淡淡一笑,就當它從未發生過一般。
待到鎮南王千歲發完感慨后,秦公公才平靜自然接著說道,“然后那個太監便說道,你一個狐鼬不分的畜生,怎么可能長得像人,宮女完全反著來說,你長得確實有些像人,苓妃娘娘則站在兩人身后,從頭到尾一句話都沒有說。”
顧判緩緩摩挲著戰馬的鬃毛,若有所思道,“一個正方,一個反方,還有一個保持沉默的中間人,苓妃這一手倒是有些急智,所有的可能性都被她考慮完了。”
“那么接下來又發生了什么情況?”
“聽了太監宮女的回答,那頭妖物不置可否,只是揮了揮爪子,便將兩人腦袋摘下,掛在了它盤膝而坐的樹下,然后對著苓妃問出了第二個問題。它說,人也好,獸也罷,都只不過是天地間的悠悠過客,生于此間,長于此間,最后又亡于此間,一生苦短,如白駒過隙,忽然而已,死后肉身神魂盡皆化作養分,為后來者得之……”
“就算是曾經高居九重天的仙人神祗,也逃不過洞天破碎,天人五衰的結局,所以說在你的眼中,那些不食人間煙火的神明若是自虛無中復活的話,又會是個什么模樣?”
顧判聽到此處,猛地瞇起了眼睛。
就連那輛一直安靜如他山之石的馬車,也在此時將車簾拉開了一道縫隙。
秦公公深吸口氣,聲音有些顫抖地接著道,“這一次,苓妃娘娘被那妖物用爪子指著,便避無可避,只能親自開口作答……她便說道,本朝自太祖立國以來,一向不語怪力亂神,敬鬼神而遠之,見邪神而誅之,因此本宮對此不予置評,更何況此事尚未發生,就算是真的發生了,亦不便多言。”
此言一出,頓時又將顧判從出神狀態中給硬生生拉了回來。
這位苓妃娘娘,在他的印象中就是個喜歡搞些小家子氣宮斗的女人,沒想到面對著一頭不知深淺,剛剛才揮爪殺人的妖物,說話竟然這么剛的嗎?
這便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面對著妖物的挑釁,縱然害怕也要頂回去么?
她就不怕言語有失,被那頭妖物給直接戕害了性命?
還是說看到身邊太監宮女身死,自覺也活不下去,所以干脆便激怒了那妖物,想著能落個痛快?
如果是這樣的話,她激人的水平卻是有些差點兒意思了,怎么著也要再加上一句彼其娘之為其爹否,應知紅肥綠瘦,才算是順暢心意,不讓自家死的太過憋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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