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師大人折殺小王了,應該是小王請國師大人吃酒才是。”
福王許徵衡說到此處,一直平靜的面上浮現出一絲笑容,端起茶盞喝了一口,“這里的條件實在是太差,小王在府邸中已經準備了席面,此次過來便是請國師大人移步王府,為國師洗去一路風塵。”
顧判從椅上起身,來到門前看著院外釘子般默立不動的一眾護衛,臉上同樣浮現出溫和良善的笑容,緩緩點了點頭道,“那就叨擾福王殿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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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王府邸占據了北城至少四分之一的地面,遠遠望去就像是坐落在一片灰色叢林中的花園,尤其是一座座高高矗立的琉璃瓦頂,在夕陽下熠熠生輝,恰似片片金鱗,盡顯富麗堂皇之氣象。
當顧判端坐下來,舉起酒杯和福王相碰的時候,正好透過半開的窗戶看到空中的第二輪圓月掛在角樓上方,給王府的高墻內灑下一片朦朧灰黃的月光,將所有建筑籠罩在內,看上去奇詭而又神秘。
席面很豐盛,酒水也香醇。
兩人相對而坐,隨著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席間的氣氛自然變得輕松自然許多。
仿佛在城外被一斧剁掉頭顱橫死的福王世子,根本就不能引起任何的關注和在意,甚至不如一道菜品的味道,一杯酒水的烈度更加吸引人的注意。
尤其是福王許徵衡,一直都是平靜淡然的表情,再加上那雙深邃猶如深潭的眼眸,在靜靜燃燒的燭火下反射著幽幽的光芒,給人的感覺就像是歷經不知多少歲月、飽經多少風霜的老者,和他看上去已然快要被酒色掏空的虛浮身體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席間聊天的過程中,許徵衡同樣給了顧判耳目一新的感覺,簡直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前后五千年、縱橫十萬里的大才之士,完全推翻了他之前關于藩王這一群體的固有印象。
更重要的是,除了福王外,就連在一旁斟酒布菜的兩個小丫鬟都滿腹錦繡,出口成章,根本不像是府中下人,反而更像是自小生活在豪門的大家閨秀,耳濡目染、飽讀詩書之下才能做到這種程度。
有意思。
真的是非常有意思。
一時盡興宴罷,顧判來到專門為他準備好的院落,并未直接進屋休息,而是在廊前的石凳上面坐了下來,一邊抬頭欣賞著那輪已經被淡淡灰色侵蝕大半的圓月,一邊沉默回味著進入這座城內的所見所聞。
自城外便開始出現的疑惑非但沒有減少,反而變得愈發多了起來。
不過他現在見的人還不夠多,掌握的有用線索更是幾乎沒有,因此也不能確定這里到底有沒有發生異聞事件。
黑絲絨般的夜幕中央,淡淡的灰色還在擴大著自己所占據的范圍,比起十幾天前,現在已經將那座若隱若現的宮殿形狀完全遮障籠罩在內,沒有留下一絲一毫的縫隙。
九幽之力,還挺能干的啊。
就是不知道將那月宮桂樹完全占據之后,后續又會出現怎樣的變化。
忽然間,他微微瞇起眼睛,所有注意力被圓月下方的天空吸引過去。
那里隱約出現了一片黑色的陰影。
陰影同樣是圓盤的形狀,和正在被侵蝕的圓月大小幾乎一模一樣,就如同是映照出來的鏡像,只是顏色并不相同。
這是什么情況?
到底是九幽加強的侵蝕的力度,還是所謂太陰元君亮出來的后手?
正自出神間,剛剛在宴席上服侍得小丫鬟輕手輕腳過來,將剛剛沏好的香茗放到桌上,又擺好了兩碟精致的點心。
做完這一切后,她微微一福,剛剛準備行禮離開,卻又被顧判出言叫住。
他凝視著她那張清麗脫俗的面孔,露出一絲微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國師老爺的話,奴婢名叫芊蘿。”
“很不錯的名字,你家里以前是做什么的?”
“奴婢原是城北莊戶人家的女兒,后來有幸被王妃看中,便入王府做了丫鬟。”
“城北的莊戶人家……”
顧判屈指輕輕敲擊著冰涼光滑的石桌桌面,狀似無意間開口問道,“你平常很喜歡讀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