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殺我,是因為渡劫,不想殺我,原因還是在于渡劫。”
顧判面無表情道,“只可惜當初的九幽之主沒有走到這一步,前輩無法摸著九幽過河,所以才會糾結猶豫,以至于徘徊不定。”
她緩緩點了點頭,對此并沒有做出反駁。
“還有一點。”
他又向前踏出兩步,微微調整了一下持斧的動作,而后接著說道,“在我的印象之中,初圣前輩一直都是淡定且從容的,不管是曾經以何種身份出現,都自有那種高高在上俯瞰眾生的掌控力,但是,今時今日再次相遇,我才忽然發現,前輩的掌控力雖然還在,但卻是隱隱失去了那一分不可說的韻味。”
“晚輩思來想去,也只能是認為前輩心境已失,由此看來天人五衰對前輩所造成的影響之中,真靈衰落、靈智蒙塵的作用不可小覷。”
她對此沒有贊同,卻也沒有否認,而是反問了一句,“顧圣使同樣身受劫數,對你自己來說,能感覺到靈智蒙塵的影響嗎?”
“我感覺不到。”
顧判的回應相當干脆,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而且異常堅定,也不見任何的遲疑。
“不瞞初圣前輩,晚輩雖然是個動腦子的匠人出身,但在后面不得已做了押運鏢師,尤其是以一門烈焰掌踏入修途之后,身上的肥肉越來越少,腦子里的肌肉反而越來越多,所以別說是靈智蒙塵,就算是一場泥石流涌過來,恐怕也無法讓我生出太多的感應。”
“哦?”
她微微挑起雙眉,“你自己無法察覺,但是你卻發現了吾正在發生的變化。”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在很多時候,后者其實更難做到,所以才有人貴有自知之明的說法,因此晚輩無法察覺自身變化,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更何況一個傻子變得更傻,無非還是那個傻子,誰又能輕易看得出來……但一個極其聰明的人突然變得有點癡傻,才會更容易被人發現端倪。”
“你說的不錯。”
業羅初圣低頭陷入沉思,久久默然不語。
顧判也沒有再開口打擾她的意思,只是一直都在輕輕挪動著自己的腳步,仿佛在他和業羅初圣之間,存在著一根無法觀測的連線,而他正在沿著這條連線指示的路徑不停移動位置,不知道還需要多久才能抵達最終的目的地。
體內的力量氣息也隨著位置的不同而時漲時落,漲時如驚濤拍岸,將不遠處業羅初圣的白發白裙都高高吹起,落時又收于一點,整個人都像是失去了生命,完全成了一具機械動作的行尸走肉。
時間一點點過去。
三人一動兩靜,靜者猶如雕塑,動者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又像是一臺即將耗盡電量的機器,氣息一點點收斂沉寂下去,似乎下一刻便會永遠停滯下來,再也不會動上一下。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一直閉目沉思的業羅初圣忽然睜開了眼睛,猶如星辰般明亮的眸子靜靜映照出顧判的身影。
而他也恰好在此時停下了腳步,好像是終于耗盡了電量,就此再也沒有亂七八糟地移動分毫。
“你還有什么心愿未了?”
她一邊輕聲說著,一邊緩緩起身。
連同頂上三花和胸中五氣一起變幻著形狀,如同是壁畫上的九天玄女,終于在此時降臨人間。
“未了的心愿太多,所以也沒有那個必要浪費口水了。”
顧判垂下視線,注視著腳尖前面的一粒碎石,仿佛那就是他最為珍視的寶物。
“初圣終于做出決定了?”
“因為沒有經歷,也看不透徹,所以吾也不知道自己的選擇到底正確與否,不過吾忽然記起了初入修途時所牢記的那句話,心中也就有了答案。”
“那是句什么話?”
“一時的投機取巧,換來的可能會是將來無法挽回的損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