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hy?配不上你?”
“不,相反綽綽有余。我一個農民,能得到大學生的愛,那是我祖上積德、幾世修來的福分。我不是木偶人,對你也動過心思,但我不能對不起另一個人。她為我懷上孩子,為我背上罵名私奔,我不能對不起她!”張云岫把與向倦飛怎樣相戀,如何遭家人反對,如何懷上孩子私奔,私奔受阻后如何音信兩無、有家難回的遭遇(隱去了得橫財的事),向尹婷婷一一說明。然后垂下頭,等待著尹婷婷的回應,就像等待命運的法官審判和譴責似的。
“蠻重感情的嘛!”尹婷婷嘴上說得像下毛毛細雨那樣輕飄飄的,其實她的內心挺復雜的。她生平第一次向心愛的人主動表達愛意,卻遭男生婉拒,折戟情場,就像初開的百合突遇大風被折斷,少女心多少有點因受挫而沮喪;但也感到欣慰,初戀的人不是個無情人,誠實而重感情,沒有因新歡而忘卻舊愛,她的眼光沒有看錯,初吻留給他是值得的。
“今后有什么打算?”她故作輕松地問。
“毛線賣得這樣火,隔幾天繼續進貨來賣。”尹婷婷柔情綿綿的眼神還是那樣,張云岫稍感欣慰,不假思索地說出了自己的打算,但似乎感覺答非所問,遲疑了一會兒補充道,“沒有錢寸步難行,等我賺夠了,我就去找她們娘倆兒……你是我做生意結識的第一個朋友,我不會忘記你的,今后你有什么困難你就說話,我絕不會袖手旁觀。”
“嗯,我也是。希望你早日找到嫂子。”尹婷婷感到一絲絲疲憊,覺得眼前的似水月華、暗香浮動缺少一種力量支撐,變得空落落的。她裝不下去了,想借故離開,避免雙方都尷尬,“天色不早了,明天還要做生意,我們回去吧。”
“好,我送你。”張云岫好像明白了什么,要去扶尹婷婷。尹婷婷說她的酒已經醒了不用扶,張云岫不好勉強,只好跟在她后面,把她送到校門口,目送她消失在校園的幽徑中,躊躇徘徊好一會兒才離開。
回到門市,張云岫平躺在木板搭起的床上,伴著窸窸窣窣的老鼠聲,尹婷婷柔軟的腰、精致的臉、凹凸有致的身材,“鐵馬冰河入夢來”。張云岫很煩躁,越還有些后悔,“明明自投懷抱的人兒,裝什么清高?搞得自己想一親芳澤不能,不是活受罪么?她是少女,你是有妻之人!她無私給予你幫助,她清純得不容玷污,你只是占有,是情欲,不能給她幸福,不缺德么?何況這樣做,對得起倦飛嗎?倦飛,你在哪里?還在人世間嗎?為什么一點兒消息也沒有,何時能再見啊?倦飛,我承認有罪惡的想法,但我沒有對不住你的,還是干干凈凈的;你無論遇到多大的困難都要挺住,等賺足了錢,我一定來找你……媽的,滾開,尹婷婷!你就是狐貍精,專門來勾引我的。算了吧,云岫,你又不是故意的,犯一回錯誤又怎樣,只要心屬于倦飛……婷婷,我是愛你的,你漂亮、善良、穩重,比倦飛更有智慧,是不錯的賢內助!唉,我到底愛哪一個?”
云岫全身變得燥熱,大腦變得更加亢奮,像決堤的洪水非要一瀉千里席卷村莊、農田、山林不可,就算是上帝在場也不能控制其流向一樣。張云岫連忙起床,脫光衣服,擰開水龍頭,讓冰冷的水沖淋身體。刺骨的寒冷,讓他病態的大腦重回理智的軌道,開始思慮著明天的生意,方才漸漸疲憊、平靜,進入迷迷糊糊的夢鄉。
在幽暗的樹叢中,尹婷婷看著偉岸的背影,返回臘梅(西)二路,不禁悵然若失。她坐在冰涼的臺階上,任憑深夜昏暗的路燈拉長她的身影,任憑寂寞失意的風吹拂她的面頰,思索著愛與不愛的理由。“他還是愛我的,只不過道德的十字架掛在他頸上,不允許他背叛他曾經虧欠的人。可憐的癡情人,上天為何要折磨他們,不讓他們痛痛快快地在一起?茫茫人海中,為何又要安排我這個過客與他相遇?也許愛情就是一部憂傷的童話,要讓你經歷放棄你所愛的人的痛苦。也許有些時光、有些事、有些人,只能存在記憶里,只能錯過,因為錯過才是更好的記憶。那錯過就讓它錯過吧,又何必不舍呢?讓它云淡風輕吧。”
想到這里,尹婷婷稍稍釋然,離開臺階踱回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