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殿中忽然陰風激蕩。塑像眼中黑光一閃,尸孫佼的身軀立時被斬為兩段,只余一縷殘魂飄飄蕩蕩繞著殘軀轉了一周,才弄明白自己修出來的肉身已損——身軀中濃郁得化不開的陰冥之力在殿中擴散開來,殷無念忙向旁一避,魔神塑像便忽然張開黑洞洞的大口——尸孫佼這寂幽海大護法苦修數百年的力量,頃刻間被吸得一干二凈。
殷無念在心里笑了笑——與當年吸走自己的一身修為時一模一樣。
塑像合上巨口,殿內一時鴉雀無聲,人人都將頭伏得更低,恨不能干脆鉆到地里去。
稍隔片刻,又見尸孫佼的殘魂在尸身上繞來繞去,瞪眼張口,大罵不停。但新死殘魂神志受損暫未復原,便只曉得在原地徘徊,除了罵,是什么都做不了。
殷無念這才開口:“帝尊,臣下請罪。”
鬼帝發聲:“大法師這罪可是請得不情不愿。”
又道:“可是因為之前不肯奉召來見我?”
“之前不奉召,是因為尸孫佼這個禍害未除,只能暫且蟄伏引他露出破綻。帝尊體諒臣下苦心,想來是不會怪的。”殷無念微微拱了拱手,“如今請的是除了帝尊麾下一員大將的罪。”
鬼帝忽然笑起來:“這出好戲倒是看得我高興。況且我重得幽冥大法師,好比得了千軍萬馬,一個蠢材算得了什么。免你的罪。”
殷無念躬身道:“可帝尊這千軍萬馬如今只有寶物一兩件,修為更無從談起。請帝尊將尸孫佼的寶物與封地全賞給我——好叫臣下從容效力。”
此言一出,殿中又是寂然一片。就連白骨夫人也臉色一凜,忍不住往微微退了半步。
但稍隔一會兒,鬼帝開口吐出一個字:“準。”
殷無念高興地笑起來,抬手在身邊一揮,便將尸孫佼的一縷殘魂收入袖中:“帝尊,臣下還有一事——這尸孫佼從前就是我的鬼將,如今修為既然沒了,就還叫他做我的鬼將吧。也免得像臣下之前那樣,逃竄出去,搞得寂幽海不得安寧。”
鬼帝沉聲道:“大法師,在你之前,沒人敢先收了東西,再討賞的。”
“臣下死而復生。在我之后,也沒人會像我這樣為帝尊盡力效忠的。”
這一次的沉默持續了更久的時間。待一刻鐘之后有人終于敢抬頭去看那魔神塑像時,才發現其上靈光隱去——鬼帝不知何時離開了。
殷無念舒展筋骨,環視殿中。那些鬼修此時都抬了頭來看他,卻沒人起身。
殷無念便沉聲道:“我記得你們當中有不少人曾經跟著尸孫佼來捉我,一捉就是六十年——都有誰?”
此言一出,那些抬起頭齊刷刷地低下了。
殷無念就背著手來回走了幾步,哈哈大笑:“怕什么?我幽冥大法師可不是心胸狹窄的人——”
一干鬼修統統松了口氣,正要起身附和,又見他冷笑:“有什么寶物、靈丹妙藥,全給我奉上來以表誠心——只要足夠誠,我不就自然不追究了么?”
他怪笑連連、踏出殿外。直到瞧見他走得遠了,殿中才猛地迸發出一陣哀嘆之聲。
這兇神……竟然真的又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