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老天留給自己三到六個月的生命,姜文化看上去,比以往更加勤快。他似乎要爭分奪秒利用好這一點點時間,盡可能多做一些事兒。每天五點鐘,準時從家里出發,到地里忙碌。中午吃完飯,睡一個小時午覺,起來,又到山坡下那片礫石灘上的小樹林,去挖坑種樹,挑水澆樹;一直忙到天完全黑下來,才回家。
姜文化種樹那塊地方,有五六十畝。原來是一片沒法種地的礫石灘,平時一直荒著。幾年前,姜文化看那片地荒著可惜,就一個人開始陸續在砂石間種起了樹苗,幾年間,已經種了差不多三畝。
每天,不論到地里干農活兒,還是到那片礫石灘上種樹,姜文化都要帶上一瓶酒,一瓶我們綠原縣酒廠生產的五十二度的綠原二鍋頭。每當干活兒累了的時候,姜文化都要舉起酒瓶喝上幾口。同時,再吃幾口帶到地頭的豬耳朵,燒雞,或者豬肘子下酒。
二鍋頭是姜文化自己從村里那家小超市買的。那些豬耳朵,燒雞,豬肘子,都是三個兒女和老伴兒幫他置辦的;他們想讓姜文化最后三到六個月的生命里,能好好把一生最愛的幾樣吃食,吃個飽,吃個夠。
在農村,那些吃食,只有過年過節,或者什特別的日子,才會專門買來吃。那段日子,它們成了姜文化的家常菜。
之前,每次姜文化吃完那些東西,都會心滿意足地說一句:“一個人,要能想什么時候吃到這些東西,就可以吃到,那日子就算過好了!”
那段日子,姜文化每天都能吃到那些東西,所以他每天都過的很好!每晚回家時,不僅帶去的肉食吃得精光,一瓶二鍋頭也喝得精光。
吃過晚飯,姜文化連電視都不看就躺下睡覺。他太累了,累得連看電視的勁兒都沒有了。而且,姜文化睡下后往往整晚都不醒,一覺就睡到早晨四點半。那是他雷打不動的起床時間。
就這樣,三個月過去了,姜文化沒有死,也沒倒在炕頭;六個月過去了,姜文化還沒有死,還沒倒在炕頭;一年過去了,姜文化繼續活的好好的。其間,照樣每天早晨五點鐘出去干活兒,晚上,天完全黑下來回家。每天一瓶五十二度的綠原二鍋頭,半斤燒雞,豬肘子,或者豬耳朵。
姜文化的家人越來越感到驚喜,驚喜姜文化始終活著,沒有離他們而去。心里感嘆,這是老天開眼了,聽到了他們的心聲,不忍把他們的親人從身邊奪走。是他們在姜文化得病后,去附近那廟里拜了菩薩,敬了高香,許了心愿的結果。于是,更是隔三差五,前去敬拜菩薩,往功德箱里塞錢。
同時,姜文化的家人也越來越感到奇怪。奇怪姜文化怎么活了三個月沒死,活了六個月也沒死,活了一年,還沒死。不僅沒死,還仿佛越活越來勁兒。難道,當初對姜文化胃癌晚期的診斷是錯誤的?他得的病不是胃癌,只是一般的胃病?是市醫院的大夫胡說八道了?
開頭,大家只是各自在心里疑惑。后來,忍不住聚到一塊兒討論。最后一致認為,應該帶姜文化去醫院復查,搞清楚當初的診斷是不是搞錯了!如果搞錯了,他們是要找醫院麻煩的!一定要討一個說法的。本來一般的胃病,醫院憑什么要說成是胃癌?而且還是晚期!把他們一家人嚇個半死,一年多來,讓他們全家每一個人,每天都提心吊膽地活著,隨時準備承受失去親人的痛苦!精神損失費,是一定要醫院陪償的,他們專門請人算了一下,認為至少要向醫院索陪五十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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