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木派出所離塔娜家四十多里地。車到時,已是午后兩點,派出所幾個人正無事可做聚在一起打撲克喝酒。聽說出了事,立刻去準備車,同時給旗公安局打電話上報了情況。黃玉龍的車停在蘇木,等待和刑警隊的車一起去。派出所的車立即向塔娜家馳去。路上騰起一道濃厚的塵土,翻滾著漸漸遠去。
刑警隊的車揮撒著滾滾塵土趕來蘇木的時候,是下午四點。由黃玉龍的車引導著,急速向塔娜家奔馳。
到時,派出所的三個人正把車停在院外,人也立在院外,看守著這塊出事的地方。風機嗚嗚轉著,羊們仍在離屋不遠的地方磨圈。
下車后,刑警立即開始細致的現場勘察工作。
姚華日要急著回家,黃玉龍也要回去。刑警對他們的發現過程做了記錄,并簽字,壓了手印。告訴他們先回家等候,近日不要出門,等待調查和詢問。三個人上車離去,順路把姚華日送回家。姚華日要留了吃飯。不肯。就徑直回去了。
刑警趙旋的腳像踩在虛空中,心在忽閃忽閃地抖。她的目光插過隊長王月明和隊友張永軍臂膀晃出的縫隙,在觸摸到地下爬著的血糊糊女尸時,感到屁股發沉,要往地下坐了。但那條縫隙只開展了那么一下就閉合了。趙旋趕快將頭別過去。越過低矮的院墻和院墻外稀疏點綴的野草,看向遠方黃綠的礫石灘,感覺像水墨中常出現的一脈黛色的綿綿遠山。
盡管是在午后炎炎的日光下,遠山仍然送來一股股涼爽的微風,拂散了趙旋正要濃積起來想吐的感覺。
王月明用帶著白線手套的手托著門框,仔細審視著屋里的一切。一哄而起的綠頭蒼蠅的陣勢,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地上墻上到處是勾畫出的斑斑血跡,就像油畫師那件不常洗的工作服。
一陣很濃的氣味兒硬是擠進了王月明的鼻孔。這是開始腐爛的尸體的氣味兒,以前他曾多次聞到過這種氣味兒,但這一次給他的刺激格外明顯。
地上爬著的是位身材高大肥胖的女人,背上縱橫著幾條外翻的刀痕,正顯出紫、紅、黑、灰、粉等極為豐富的色彩,在女人有點兒偏白的皮膚映襯下,宛如一幅極有現代派風味兒的油畫。
女人的血跡是從西屋延伸過來的,順血跡滴來的方向望去,目光便穿過那扇完全展開的木門,停留在那個敞開的貼了南墻放著的漆成黃色的木板兒箱上,板兒箱周圍的地面,漂浮著好些色彩斑斕的衣服。最突出的是蒙古族服飾那種獨特的鮮艷。上面精細做出的各種圖案和配飾,絢麗多姿。
他們在一進門的地面,采到一個完整的軍用球鞋腳印,是三十九碼,顯然個子并不大,連地上爬著那女人扔在炕邊兒的鞋都有四十碼。這雙球鞋印多次像圖章一樣紅紅的交替疊印在板兒箱周圍灰白的水泥地面兒上。樣子仿佛是一個不懂事的孩子,拿了爸爸的圖章很有興致地一次次蓋在一張還未完成的畫作上。
東屋床上躺著一個年齡不大的姑娘,被子完整地蓋著,沒有反抗過的痕跡,脖子是從前面砍開;歪在枕頭一邊兒的頭臉干干凈凈,可以清楚看出她青春的面貌。枕頭和枕頭周圍的褥子,沒有滲完的血,順了黑漆的炕沿流淌下來,在地表圈成一段兒優美的弧線。當初,一定是厚實的,如今因失了水分,干裂成一塊塊魚鱗狀的斑紋了。
門窗完好無損,插銷也能從里面插上,沒有撞擊留下的痕跡。
在西邊兒涼房里,他們看到一張單人床,床上的被子還是鋪展的,床周圍地下扔了好些煙頭。床的一邊靠了窗臺。窗臺上有只盛著半截水的罐頭瓶。王月明讓張永軍將罐頭瓶和地上的煙頭分別裝在塑料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