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婦人見他不應,匹手就來奪火箸,口里道:“叔叔你不會簇火,我與你撥火。只要一似火盆來熱便好。”武松有八九分焦燥,只不做聲。]
這時,潘金蓮干脆把話說的己有八九分明了,同時配合著任性的動作“匹手就來奪火箸”,借撥火說武松。把撩撥的程度再加一碼。這一動作,已經有了幾分借酒撒嬌的味道。再看武松,也“有八九分焦燥”,還是“只不做聲。”這里,作者把武松的心態,由“不自在”,換作“焦躁”。意思是武松開始坐立不安了。程度上,也從五七分,升級到了八九分。眼看著就要炸了!但他繼續裝聾作啞的行為,更助長了潘金蓮的膽子。所以,接下來,潘金蓮便開始明火執仗的登臺表演了。故事也進入了高潮部分。
[這婦人也不看武松焦燥,便丟下火箸,卻篩一杯酒來,自呷了一口,剩下半盞酒,看著武松道:“你若有心,吃我這半盞兒殘酒。”武松匹手奪過來,潑在地下說道:“嫂嫂不要恁的不識羞恥!”把手只一推,爭些兒把婦人推了一交。武松睜起眼來說道:“武二是個頂天立地噙齒戴發的男子漢,不是那等敗壞風俗傷人倫的豬狗!嫂嫂休要這般不識羞恥,為此等的勾當,倘有風吹草動,我武二眼里認的是嫂嫂,拳頭卻不認的是嫂嫂!”婦人吃他幾句搶得通紅了面皮,便叫迎兒收拾了碟盞家伙,口里說道:“我自作耍子,不直得便當真起來。好不識人敬!”收了家伙,自往廚下去了。]
看到了吧!此時,潘金蓮再次加碼,不再隱晦,直接拿著自己喝剩的半杯酒,讓武松喝。并直言“你若有心,吃我這半盞兒殘酒。”
這時候的武松,再也裝不下去了。他必須做出選擇。或者迎合潘金蓮,或者嚴詞拒絕。裝聾作啞的中間路,已經沒有了。
顯然,武松選擇了第二條。先把酒“匹手奪過來,潑在地下”,然后“把手只一推,爭些兒把婦人推了一交。”最后,“睜起眼來”一頓義正言辭的訓斥。
潘金蓮面對武松的嚴詞拒絕,毫不留情的斥責,“通紅了面皮,叫迎兒收拾了碟盞家伙”,然后,“自往廚下去了。”
至此,潘金蓮的計劃就算徹底失敗了。
在這里,有一個地方,我們要注意,就是武松對潘金蓮說的那些話,讀起來,貌似義正辭嚴,痛快淋漓;但卻讓我們感覺有點不舒服。至少,我是這樣的感覺!就是覺得過于激烈,有一種很濃的道貌岸然的味道!像一段封建衛道者的說教。所以,我個人認為,這是作者沒有擺脫《水滸傳》給武松戴的那個封建道德光環的影響所至。因為,我們前面看到的武松,是個處處為他人著想,心思縝密,幾乎心細如發的人。他不會不想到兄嫂這段婚姻里,嫂嫂的委屈。他一下子就把話說的那么難聽!與前面的表現相聯系,就感覺似乎有點了過了,有點兒概念化了。
何況,現在的潘金蓮,還沒有那么壞!這時的她,如果真是武松罵的那樣的人,怎么會只說了句:“我自作耍子,不直得便當真起來。好不識人敬!”就“通紅了面皮,叫迎兒收拾了碟盞家伙”,然后,“自往廚下去了。”
大家看,如果這時的潘金蓮真像后文時那樣,沒了廉恥,怎么會紅了面皮?只說一句帶著歉意的話,就委委屈屈的離開呢?
我每次讀《金瓶梅》的時候,常想,為什么后來的潘金蓮品行越來越差?直至天不怕地不怕,天是王大,她是王二?想來想去,我就想到了武松的這一段罵?突然就明白了,原來,潘金蓮真正的變壞,其實就是從武松的這段罵開始的!
如果你是潘金蓮那樣的一個正準備尋找真愛,想做好女人的女人,突然被心愛的人罵成豬狗不如,沒有任何廉恥!你以后的路會怎么走?
所以,潘金蓮走上不歸路,實際上是被許多像武松這樣的人,用封建道德那把尺子,把她一步步推過去的。
(本篇完,請接著看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