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捋了捋稀疏的胡須,道:“貧道瀟湘子,久居云夢之澤,近年發現中原有王者氣象,故不遠千里、長途跋涉來到洛陽。”
“還請道長明示,”高澄指了指楊愔和崔季舒,轉頭對老道說,“這兩位都是我的心腹,道長但說無妨。”
一旁的楊愔和崔季舒同時凝神聚氣看向老道,高歡也神情嚴肅屏住呼吸。
瀟湘子不緊不慢拿出六枚銅錢,在掌心掂了掂,然后交給高澄,示意他拋灑,高澄接過銅錢,向空中一拋,銅錢散落排開,一陰五陽,陰者離得很遠,朝著正西。
瀟湘子看了看卦象,搖搖頭:“——美中不足也!”
高澄瞪大眼睛,屏住呼吸,問:“何為美中不足?”
瀟湘子收起銅錢:“貧道很少算卦,這也是最后一次。在天成象,在地成形,自齊王平定朱榮叛亂,獨攬朝政,把持朝綱,大權在握,逼走宇文泰之后,天下已經是高家的了。”
聞言,高澄的脊背像是被人潑了一盆涼水,父親在位時雖大權在握,但時機尚未成熟,現下一時不敢輕舉妄動,只對自己說愿做周文王,此刻這些話從別人口里說出,仿佛一個不能外傳的秘密被突然揭開,他心里一驚不由得勃然大怒。
老道卻沒有理他,依然淡漠平靜的道:“午時的太陽,最為剛烈,太陽即為天,帝王之相也,應在孝靜帝與齊王之間,閃爍八次后復原,預示東魏王朝氣數將盡,也就是還有八年光景,”他頓了頓,繼續道:“東魏乃是土命,齊王是金命,未來的大位將落在高家手里,八次則是高家自齊王以下傳至八位即止,紅日炫閃意為帝王之爭,恐兄弟相殘,突然的黑暗則是齊王今日必死。”
高澄突然聽出了弦外之音,心道齊是王,怎又應了帝王天相?難道高家必取代魏。
“方才為一陰帶五陽,卦象為夬卦,澤天夬,”老道捋了捋稀疏的胡須,繼續說道,“揚于王庭,孚號有厲,告自邑,不利即戎,利有攸往。象曰:澤上于天,夬。君子以施祿及下,居德則忌。”
“王庭里正跳舞作樂。有人呼告:‘有敵人來犯。’邑中傳來命令,‘出擊不利,要嚴陣以待。’筮遇此爻,出外旅行則吉利。本卦上卦為兌,兌為澤,下卦為乾,乾為天,可見澤水上漲,澆灌大地,是夬卦的卦象,觀此卦象,從而澤惠下施,不敢居功自傲,并以此為忌。差一陽為天,小王爺還是王,登不得大位,一子西去,不近不遠,城西處需謹慎對待。”老道說完起身待離去——
高澄倏地用眼神暗示楊愔除掉老道,以保守這個秘密不外傳,豈料楊愔抬手阻止:“瀟湘子乃世外高人,若真要外傳,此事早已泄露,今日又何必來專程來見,他是為堅定你的本心而來,殺之不祥。”
“老道雖有理,大位之言不可信,”楊愔忙上前繼續說道,“小王爺何不早做安排,趁機登上大位。”
高澄不慌不忙略微側身歪在椅子一側:“時機到了,由不得他。”
楊愔信服高澄的魄力,突然道,“不對,此人留不得!”
他朝崔季舒使了個眼色,崔季舒會意追了出去,知道王府大門沒見著人影,問了閽者,也不見出過此門。
崔季舒又來回找了個遍,所有人都沒有看到,百思不得其解地悻悻然回到密室復命:“還請齊王恕罪,老道士他,他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