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聽完,也都哈哈大笑。
李超李超兄弟是李谷的朋黨,渾然沒把這當回事,其余入薛居正之類,也只是覺得李谷今天說話有點反常。
劉濤則是臉上鎮定,心里砰砰跳,范質臉上的愁苦之色更甚,似乎在下著某種決定。
眾人一直歡宴到深夜,關于河西的討論完畢后,不知道李谷從哪里得來了一支女伶舞樂,喜的李沼等人更加興奮,紛紛詩詞唱和,最后也都留宿在了李谷家中。
只不過安排眾人留宿的時候,一個仆役在李谷耳邊耳語了幾句,李谷于是直接將劉濤和范質安排在了遠離眾人的東廂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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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點點昏黃的燈光,在東廂房外晃動,俄爾,輕輕的敲門聲響起。
不過只敲了一下,就戛然而止,因為門很快從里面被打開了。
劉濤袍服整齊的站在門口,他看著門外黑袍罩身的人把手一拱,“來者是魯國公馮司徒吧快快請進。”
黑衣人走進門,摘掉頭上的黑色平上幘,臉型消瘦,須發有些斑白,正是目前后晉三大文臣之一的檢校司徒,中書侍中,魯國公馮道。
馮道臉上出現了幾絲錯愕的表情,不過很快就隱去,他輕輕咳嗽一聲。
“老夫輔左于君上身側,倒是沒看出來,你劉德潤竟然還有大才,失職了啊”
“天下之才何其多,如某這般,如過江之鯽,談何大才可道公今深夜親至,想來大寧宮中的天子。”
劉濤沒把話說完,馮道已經走進屋內坐好了,李谷則親自在門口把望。
“你不用試探老夫,天子圣體康泰,些許病痛,自有上天護佑”
劉濤嘿嘿一笑,馮道看似什么都沒說,但什么都說了。
他這么說話,這么晚來找他,還特意讓李谷以生辰為由,召集一大票跟河西有關的人歡宴并試探,一定是石敬瑭身體出了大問題,所以馮道才會急著這么做。
“今日所談,出了這個門,某是什么都不會認的,你劉德潤也要清楚,你身在我大晉,父母妻兒也在大晉。”
馮道不太喜歡這種被牽著走的感覺,作為一個被如今世道消磨了棱角的官場老油條,他干一切事情的前提,先是要自保。
坐定之后,馮道搖了搖頭,“大涼天王,這個名號,可不怎么好。
天王一詞,乃是昔日周天子的代稱,不過自從始皇帝一統天下后,就沒人再用。
之后稱天王者,乃是秦王苻堅,北朝周王宇文覺之輩,更有石虎石勒,他們可都是胡人。”
馮道說著,眉頭越來越皺,因為他不但搞不懂張昭為什么要稱天王,實際上連張昭為什么突然要自立他都有些摸不準。
這就算占了定難軍和靈武軍的地盤,但那也是可以談的嘛,為何要如此激烈
劉濤則澹澹一笑,“既然天王是昔日周天子的稱謂,為何會成為胡人專用天子父事契丹,不也還能成為華夏君王
涼王在西北,黨項、諸羌、沙陀、回鶻、達旦、粟特、吐蕃、吐谷渾各族雜處,恰如昔年周天子夏君夷民,欲變夷為夏。
惜乎,本以大義歸國,卻不想中原天子認狄夷為父,連河西雜胡都鄙夷之,如此這般失德,讓涼王如何變夷為夏
既然天子無德,涼王當為天王,于涼州舉華夏大旗。”
馮道長吸了一口氣,他聽出來了,張昭不是在搞建國自立,而是在跟中原爭奪道統。
這個天王,不是苻堅那樣的氐人天王,也不是宇文覺那樣的鮮卑天王,而是周天子那樣的天王。
“詭辯好大膽好狠毒”即使是馮道這樣的老狐貍,也被張昭這一說法,給氣得渾身顫抖。
“就算天子父事契丹,品行有虧,但中原道統尚在,中原文華匯聚,堯舜之都,天子王氣,仍在此,河西陷沒百五十年,拿什么舉華夏大旗”
“那請問可道公,石敬瑭粟特雜胡出身,若說前唐朱邪家有大朝冊封,勉強可稱大朝宗室,尚存幾分華夏之君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