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他可不是后悔放縱兵將劫掠,而是他沒想到,這些溪洞蠻兵和朗州兵會這么狠,直接把一座有居民七八萬的大城,禍害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現在,悔恨交加的馬希萼看誰讀不順眼了,他一面派親信武平軍數千人穩定秩序,一邊把還沒來得及離開的溪洞蠻兵和朗州靜江軍扣押,然后命令靜江軍指揮使王進逵等將,督促士兵修復殘破的潭州城。
這下輪到朗州蠻兵和靜江軍士兵傻眼了,世間事情都是這樣,毀壞起來容易,但要修復那就難了。
潭州被毀的七七八八,要修復哪是那么容易的事。
況且他們本是士兵,搶了財貨準備回家跟家人一起享受呢,現在一下成了民夫,要日日干苦力活,沒有誰愿意。
特別是靜江軍的士卒,他們在馬楚,是比節度使的武安、武平兩軍牙兵更低一等級的存在。
洗劫潭州城的時候,他們沒被允許入城,全是朗州蠻兵和武平軍牙兵們干的。
現在要修復潭州城,朗州溪洞蠻兵早跑了大半,武平軍是馬希萼的心腹,肯定不會來干民夫的工作。
他們這些苦哈哈的靜江軍,反到成了苦役的主力,一時間怨聲載道。
而同時,馬希萼還面臨著同一個更大的問題,那就是馬希廣還在中原。
這中原的周天子,雖然據說還在河北跟劉知遠和契丹作戰,但誰知道會不會派兵南下干涉
呃馬楚距離中原,實在太遠了,加上馬希萼一直沒在潭州,也不是馬楚之主,所以他并不清楚中原的狀況。
他還以為張昭還在跟劉知遠決戰,內心里覺得自己搶了個好時機攻下了潭州。
現在只要派人去向周天子請封,再奉上大量的金珠寶玉作為貢禮,那事情就水到渠成了。
一旁的武安軍節度討擊副使彭師暠見狀,立刻請命愿意作為貢使前往中原,為馬希萼求得冊封。
他也十分上道,主動表示愿意把兩子都留在潭州為馬希萼效爪牙之力,實際上是將兩個兒子扔在潭州城為人質。
馬希萼大喜,完全放下心來了,于是立刻任命彭師暠為貢禮使,并從各處搜撿珍寶作為貢禮,命他前往中原求封楚王、武安、武平兩軍節度使等職。
只是馬希萼沒看見,彭師暠得了他的教令,那行動能力簡直開到了極限,短短兩天時間就把一切搞清楚,然后逃離魔窟一般的的逃離了潭州城。
彭師暠在亡命狂奔,而江陵城的孫光憲和盧琰,正在以箸擊碗,兩人和歌爾唱,越唱越是開心,不過興致到了最高處,氣氛卻開始變得有點傷感。
孫光憲高唱劉禹錫的謾讀圖書三十車,年年為郡老天涯。一生不得文章力,百口空為飽暖家。
盧琰則接口唱道綺季衣冠稱鬢面,吳公政事副詞華。還思謝病吟歸去,同醉城東桃李花。
一曲唱罷,盧琰喟然嘆息,“劉戶部仕途不如意,尚且可醉眠東城桃李花。
我等生于此亂世,上有割據之主,下有剪徑之賊,稍有不慎就有血光之災,哪里還能眠。”
孫光憲點了點頭,“我觀此史記后傳與漢書,班叔皮與班孟堅父子雖然對人物各有臧否,但字里行間的鴻鵠之志,身為大漢子民的自豪之情,卻是相同的。
班叔皮二子,長子班孟堅曾隨竇憲北擊匈奴、勒石燕然。次子班定遠自不必說,威震西域數十國,此大丈夫所為,實在令人羨慕啊”
說罷,孫光憲一口喝完碗中的江陵春日風,潔白的酒液,順著胡須不停的往下流,孫光憲突然扔掉手里的快子,長嘆一聲。
“寧知獲麟之筆,反為倚馬之用”
麟筆出自孔子做春秋,絕筆于獲麟。后世多用麟筆指代史官之筆,為國著史的時候,也經常引用麟筆二字。
孫光憲在這里自稱獲得了麟筆,實際上是在說,他有如同班固一般,為先漢這樣的大朝,修國史的能力。
而倚馬是指倚馬之才,說的是東晉桓溫北伐,時袁宏從征,桓溫命袁宏做露布文,袁宏就在馬前創作,手不輟筆,須臾之間就寫完了滿滿七大篇,后人常用倚馬之才,來比喻才思敏捷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