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那潑達被震懾住了,論波仁再次開口,“無上天肉身生于沙州敦煌,長于敦煌,父祖六代人中多人官至沙州節兒,你為何要把無上天的肉身說成與吐蕃人無關
好大的膽子”
節兒,乃是吐蕃官職名稱,大約相當于大唐的刺史,張家祖上,確實有人擔任過沙州的節兒。
而當年吐蕃贊普赤松德贊為了能讓河西唐兒不激烈反抗他的統治,可是一直堅稱他的生母,乃是金城公主來著,現在正好被六法宗抓住把柄搞漢蕃本是一家人了。
而這,也正是張鉊的優勢,歷朝歷代的皇帝,就沒有他這種跟吐蕃人關系這么近的。
且因為張家,特別是張義潮的事跡,使得張鉊可以靈活調整宣傳風向。
正常來說,張義潮當然是不忘故國,誓心歸唐的大英雄。
但在吐蕃人這邊,也可以描述成不滿贊普家族壓迫起兵地方實權派,反正當年張義潮起兵時,麾下有大量吐蕃人參與。
至于張義潮殺了大量吐蕃貴族、官員,還最后回歸了大唐,這在吐蕃人眼里,根本就不算什么。
因為就在一百年前張義潮起兵前后,吐蕃爆發了大規模的平民起義,他們掘開歷代贊普的墳墓,殺死了大量贊普家族的后裔和貴人。
說實話,當時沙州起事的力度,跟邏些的平民大起義比起來,規模還要算小的,那潑達的祖上,就是靠著這場風波起家的。
是以,聽到論波仁這么說,那潑達心里最后一點不舒服,立刻煙消云散,他就在江邊,向著遠處六法宗的僧侶行五體投地大禮。
“仆,久聞佛光普照山外,今日得見,乃是天大的緣分,請仁波切稍等,某立刻搭橋、派船迎接。”
說完,那潑達趕緊吩咐小兒子去辦搭橋等事,對于長子格隆,更是一改態度。
“我兒說的是對的,黑水部早就該跪迎無上天的慈悲之光了,你速去將部落中的恩師請來,咱們所有人,都要信佛了。”
那曲乃是邏些的北面門戶,有了黑水部的投靠,這萬余由大非川六部、松潘府三十一東岱組成的聯軍,迅速通過了那曲河的天險,開始往邏些挺進。
而同時,過了那曲之后,就來到了相對密集的高原核心地帶。
這一路而來,有了北方四部的大嘴巴宣傳,無上天的仁慈之光將要降臨邏些的消息,如同這九月的冷風一樣,飛速傳遍了各處。
很快,被壓制一百多年的高原佛門開始蘇醒,無數仁波切、喇嘛、格隆仿佛蘇醒的土撥鼠一樣,從隱藏好的地洞中鉆了出來,紛紛跟在隊伍后面。
一路上哪怕寒風瑟瑟,也不斷有虔誠的百姓拖家帶口在路邊迎接。
他們舉著自己僅有的吃食,希望這支來自山外的佛法隊伍能接受他們的供奉。
更有無數受盡欺壓的佛教徒,拿上木槍、破刀,就跟著隊伍一起向邏些進發。
論波仁等過那曲的時候,不過才一萬步騎,過了當雄就快有三萬人了,等到了邏些城外時,旌旗避空、浩浩湯湯,起碼有五六萬騎之多。
這也是論波仁等決定直接一波莽到邏些的重要原因,本來他是想就在那曲扎營,等待明年開春再去邏些與贊普大軍決戰的。
當然,這五六萬騎只是跟他們一起來,真要打起來,還是要靠這一萬步騎來決定勝負。
其余的這四五萬騎,別看其中好多都是佛教信徒甚至就是僧侶,但他們當中絕大部分的人,那也是誰贏他們的幫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