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與太上長老那一戰的時候,他們有誰帶得了一兵一卒,一僧一徒?”
“不過依舊是匹夫與匹夫之爭,至于三人斗一人的勝敗……呵,又有什么好說的?”
韓文公不以為忤,笑意依舊的說道:“話說這么多,就是你不敢來試一試嘍,老夫還以為,你景洪雖非魔教教主嫡系一脈,但也算得上魔教長老的高位,真有幾分傲氣呢,原來不過是縮頭烏龜。”
卜算子看孟王侯面色不對,連忙搶話道:“韓老將軍,魔教是魔教,跟我們火羅道有什么關系?你口口聲聲念念十年前的舊事,莫不是年老體衰,午夜夢回,只好靠著昔日榮光支撐暮年?”
“唉,正如那些窮酸破敗的人,哪怕連衣裳都已經不得不去典當換米,也要死抱著一塊排位,逢人便說祖宗風光,人之常情,這也無可厚非。”
“只不過我孟兄還年富力強,西南一挫,又東山再起,已經坐到南方尊使之位,天高海闊,前途遠大,又何須跟那些日暮窮途的老朽,爭一時之氣?”
韓文公發出一聲疑惑,頭往前伸了伸,一手如檐搭在眉上,還瞇起了一雙老眼:“咦,你不是藥師一脈的首座景洪嗎,怎么說姓孟?”
那景洪是個年過古稀的駝背老嫗,而且從來都是一身白衣。
金線黑袍的孟王侯面色冷硬的笑了笑,笑意如刀,一字一頓道:“我是,孟,修,揚。”
“哦,孟修揚,對對對,這個人老夫也記得,印象還挺深的……”
韓文公撫須點頭,任誰都能看得出來他那副神思不屬的模樣,好似正在搜腸刮肚地思考這個名字代表的到底是誰。
卜算子冷笑一聲,故意說給孟王侯聽:“我以為這蒼髯老賊,頂著寒門第一名將的名頭,能有什么奇謀妙策,原來是這么拙劣的激將法。”
他暗中又在急急傳音,“孟兄,不要忘了,再等三日,我們這邊的人手就完全壓過他們,那些腐儒尚且知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我們豈可沒有這點忍耐力?”
“再說,打殺韓文公這事,是上面極其看重的命令,那掃雪道觀三人殺我們教中三名護法,此仇也不可不報,我們回去之后,甚至可以繼續發信,要求調動更多……”
這一段傳音說到這里的時候,忽然紊亂潰散。
卜算子心頭一驚,知道這是因為孟王侯身上真氣的洶涌波動,已經連“傳音入密”需要保持的那一點真氣聯系,都容不下了。
他看向孟王侯,發現十年以來,自從與這個人結識,從來沒有在孟王侯臉上看見過如此沉靜肅穆的樣子。
孟王侯的視線,似乎依舊牢牢的盯著韓文公,卻又廣闊的絕不只是韓文公一個人的身影可以填得滿。
就連承載著韓文公的那片草地,那條大河,那蜿蜒而去的水波最后沒入的群山疊影,那群山之上,掛著的一輪夕陽,也未必填得滿這一雙眼晴。
那是相當短暫,又足可到地老天荒的凝視,漠視,回憶。
然后,那雙眼睛眨了一下,瞳孔底下浮起了一絲仇恨,很微小很平淡,如同塵埃的一點點恨意,但剛一浮現,便已毀掉了眼中的所有。
孟王侯搖搖頭,看著韓文公,閉上眼睛說道:“對,我今天就該打死你。”
卜算子心中驟然升起無比荒謬的情緒。
開什么玩笑,那是魔教啊,魔教,那里面的勾心斗角難道會少?那里面難道真有那么多溫馨,溫暖可供回憶,足以滋生出銘刻十年的仇恨?
既然如此,這十年里也從來沒聽說你這個南方尊使要主動去找當初那些人報仇啊。
你在火羅道里一路攀升,那是出了名的窮奢極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