驟然琵琶振響。
音調一變,像是風雨之中戰馬長嘶,在風的勾勒,雨的填充下,露出支豪壯軍隊的真容。
眾人所接收到的五色真氣,隨之一緩,那些連接在他們身上的氣絲,也像琵琶的弦一樣顫動起來。
邵凌霄的視線移動過去:“你從彈出第一個音開始,就被我壓的連話都說不了,事已至此,還想做出更多徒勞枉費之事嗎?”
居不用面上淺愁如煙,落到這樣的險局之中,他眉頭也只是微微蹙著,垂眸撥弦。
或許古往今來那些能夠稱得上音律大家的人物,都有一顆相對于普通人來說更多愁善感的心,有些人斥之為傷春悲秋,或贊為情深不壽,但總不免覺得他們就更脆弱了一些。
世間好物不堅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可是居不用的愁與傷,卻從來只是那么輕輕的一點,淺淺的一層,當年他流落市井,如乞討一般從塞外到長安的時候,不肯叫這一點憂愁多了。
后來他得遇神兵,聲名武功都成為當世一流,皇帝也為他出宮欣賞演奏,萬籟千聲,名留青史,卻也不肯教這一點憂愁少了。
與其說他這是一點憂愁,不如說這是一點不肯低頭,不愿同流的堅持,這其中的悲傷很少,桀驁更深。
“風兮、大樂,還有一刻。”
鐵騎突出,旗嘯風中,琵琶聲如同裂向十方的電紋,一次次在居不用指下、弦上綻放。
氣絲顫動的更頻繁了,卻偏偏不斷,直到一柄金瓜戰錘橫向一攪,把周邊幾人身上的氣絲扯開。
江湖中以自損激發潛力的招式有很多,不過到了一流高手身上,他們的真氣貫通在四肢百骸之間,每一點潛力都被自己所把握,這種招式,對他們已經沒有什么意義。
可世上的事總有例外。
石輕這個綠林領袖,就掌握著對一流高手都有用的自損之招。
他的身子縮的更加矮小,本來剛好合身的衣袍都顯得寬松了,更襯的那一柄戰錘的沉重。
那脫手一錘飛出去,不打邵凌霄,正中陸寧仙后背。
陸寧仙是除了居不用之外,最早被壓制的人,但這一錘砸在身上的時候,他感覺自己渾身穴道的位置都跳了跳,一股隱而不發的鋒芒之氣斬盡束縛。
有把纖薄如紙,蒼黃如紙的刀,隨光芒閃現在他掌中。
隨著琵琶聲陡然激昂,陸寧仙傾身向前,一刀斬斷了從前方蔓延過來的所有氣絲。
又縱向一刀,劈開長筷,勢如破竹。
邵凌霄的兩根手指夾住刀身,指縫之間卻流下了一絲鮮血,殷紅的血滴在地磚上,啪嗒的聲響竟如此清晰。
“紙刑刀,你是尹杯無的弟子?”
魔教教主的眼神霎時亮了起來。
當年的五人之中,余圖的神秀內蘊,心念悠長,平日其實并不是最突出的一個,越是斗下去,才越顯出這老家伙的底力來。
而當初剛到西南第二天,就提刀殺入魔教總壇,牽動了整個戰場局勢,導致邵凌霄被阻、魔教太上長老被崔陵房等三人圍殺、余圖有機會鎮壓魔教嫡脈長老團,使南詔下定決心背叛……
那魔教大崩塌的最初一縷光,正是尹杯無刀上的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