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羅蘭州的州長布拉德,今天晚上并不在家。
他收到了邀請,要去他的至交好友歐文家中做客。
這是無法回避的邀請,所有人都知道,布拉德能夠坐上這一任州長的位置,歐文先生在背后提供的經濟支持,是最重要的一個因素。
在波士頓合眾國,像布拉德和歐文那樣的關系,是最緊密的伙伴,別說是一般的朋友,就算是夫妻、父子的重要性,也沒有辦法與之相比。
父親叫布拉德回去,他可以不去,妻子呼喚,他可以置若罔聞,女兒的重要節日,他也可以敷衍過去。
可是歐文先生的正式要求,那是天經地義,一定要去赴會的。
歐文的家,不在金翅雀島上,而是在金翅雀島稍微向南一些的地方,人工堆造的一座小島,只要踏足這座島嶼,就會先看到一塊巨大的凋塑。
最高達十叁米的純白巖石,凋刻成了兩個頭像,左邊的那個面容蒼老,戴著單片眼鏡,頭上是一頂有破口的寬檐帽。
這是狄德里希·尼克爾包克爾。上個世紀的知名人物,紫羅蘭之父,著名文學家。
狄德里希年輕的那個時候,紫羅蘭州剛以貴金屬和寶石礦而揚名,吸引了波士頓合眾國境內很多工人來到這里,當然其中最活躍最顯眼的,就是那些資本家族的身影。
狄德里希先生在紫羅蘭州定居了二十年,體會這里的一切,以辛辣的筆法,譏諷社會現實中的種種怪象,成為了波士頓文學史上的一座豐碑,廣場上的那座凋塑就是按照他來凋刻的。
可惜這位每年都要被懷念的人物,在他自己活著的時候,晚景凄涼,幾乎沒有一點遺產和子嗣留下。
現在的狄德里希集團,其實跟這位名人,并無血緣上的關系。
外界流傳,這個名字,只是因為集團的掌舵人歐文,年少的時候與狄德里奇先生有過一段友情,深為仰慕,所以才用這個名字來紀念。
這座白色凋塑,右邊那個面含微笑,臉頰飽滿,額頭寬闊的中年人頭像,當初就是按照五十歲的歐文來凋刻的。
而布拉德卻知道的更多。
這個名字、這座凋塑,根本是歐文對那位紫羅蘭之父的嘲笑。
他年少的時候,確實跟那位文學家有過一段交流,但絕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回憶,以至于要被施以這樣的報復。
那個死了六十多年的文學巨匠,他的名字,以后會永遠跟他生前最厭惡的立場糾纏在一起,成為資本的標簽,甚至是資本的榮耀,只要這個集團存在一天,狄德里希生前所做的一切,都不免要被后來的人歪解、忽略。
‘如果狄德里希先生在地獄里面看到自己留下這樣的名聲,一定會痛哭流涕吧。’
布拉德看了一眼那座凋塑,踏上了凋塑右側的林蔭小道,在安保人員的接待下,走進了歐文的莊園。
兩名保鏢靜默地跟在布拉德身后,但是走出去沒多遠,他們兩個的注意力,就都被林中一閃而逝的黑影所吸引。
布拉德回頭問道:“怎么了?”
兩個保鏢并沒有細說:“一只兔子而已,沒什么。”
叢林中的一角,肌肉膨脹的兔子,后腿不斷的滲出鮮血,正在亡命的奔逃。
它的速度非常快,只要用一條后腿在樹干上蹬一下,就能夠如箭支一樣飛射出去,整個過程里面都不需要落地。
假如是按照直線距離來算的話,它逃亡過的這段路程,已經足夠橫穿整個島嶼了,但是它的逃竄并不能是直線。
有可怕的東西正在追逐著它。
它不斷的變化著方向,當又一次從樹干上躍起的時候,終于,它的眼睛里面映出了大海的波紋,眼底溢出了滾燙的淚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