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少華拎著藥鋪大夫抓好的藥,一言不發的向秦府走去,他知道父親為人,絕對不會向世人口中那般模樣。
秦府,作為兵部尚書之府,顯得有些過于簡陋樸素。
秦智明一身為官清廉,晚年被封為兵部尚書,這本是令人喜慶之事。
可他并沒有用自身職權牟利,每月朝廷發放的官餉,秦智明都會拿去救濟曾經陪他出身入死的兄弟家屬。
就是如此之人,晚年卻遭受舉國謾罵,怎能讓人不心寒。
秦少華回到一貧如洗的家中,煎熬藥材。
“爹,藥熬好了。”秦少華眼睛紅腫,強忍著心中的委屈,將藥呈給自己的父親。
病榻之上,兵部尚書臉色蒼白無神,又遭遇氣血攻心,大夫說時日已經不多。
“華兒,爹準備去找你娘了,你娘在下面挺孤單的,我去陪陪她。把你的眼淚給我憋回去,哭永遠解決不了問題。”
“我知道…爹,你會沒事的,我要給你報仇!”秦少華哽咽著。
“聽著…爹不用你給我報仇,等爹死后,把我的骨灰和你娘葬在一起,別立墓碑,我怕有人去打擾我和你娘。”
“我知道了…爹。”
“爹死后,你就去北荒古帝城吧,他們都罵北荒蠻子,只會打仗不識半點文字。你去那里好好教書,把你這些年學到的知識,發揚下去。”
“爹,我答應你!”
“好……”
兵部尚書滿意的點點頭,望著自己的兒子,他想起一個人。
那年他三十五歲,涼安遭遇藩王之亂,他在軍中拿命去拼殺,混上百夫長職位。
那時他遇到人生的一位伯樂,助他拿下赫赫戰功,雖然兩人相差十幾歲,卻以兄弟相稱。
秦智明記得自己曾放言,等平定藩王之亂,便揮師北上,打敗北荒蠻子,拿下北荒古帝城。
他話一出,軍營之中一片振奮。
唯獨他的這位兄弟,只是笑而不語,不知何意。
后來,他來找自己。
他記得那天,天下著蒙蒙細雨,他的兄弟滿頭雨珠,顯得很糾結。
他告訴秦智明,他要離開這里,去更廣闊的天地去看看,他說自己的生命有限,趁著年輕到處走走。
秦智明本想挽留,他卻讓他有空去北荒古帝城看看,那是他的家鄉,雖然是大漠黃沙,卻別有一番風情。
后來,他知道他真實姓氏叫司徒。
秦智明這才明白,原來,北荒蠻子也是人,并不是傳聞中的殘暴之徒。
至少他的兄弟不是。
今年,聽說這位兄弟病了,家里只剩下一個孤零零的女兒。
他走的時候,秦智明去買了一壺酒,和兒子一起喝酒。
秦少華還疑惑問道:“爹,為何要添置一副酒具。”
秦智明望著兒子,頓了頓,道:“今日是一位故人的忌日。”
秦智明回想當初,人生短短數十載,沒想到轉眼間就滿鬢斑白。
“吱呀!”
秦府大門緩緩打開,望著來人,秦少華一臉疑惑。
他不認識來人,并不是父親的朝堂好友,如今父親臥榻三日,那些所為的朝堂之友,無一人探望。
生命垂危的秦智明,看著來人,睜開疲倦的雙眼,道:
“你…還活著…”
“還活著。”
涼安歷二四七年,初冬。
天下起蒙蒙細雨,將整座京城染上雨珠。
那年,一場細雨,他送走他。
這年,一場細雨,他送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