撫遠坊市中心廣場的人群最是密集，馬車繞著廣場轉一圈，用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時間。
吳言坐在車尾，抬頭仰望，約摸十丈高的浩然柱挺立在廣場中央。灰色石柱上，八邊棱角分明，柱頂已經是斑駁不堪。
三百余年前，浩然宗修士帶領大浩軍，從此地開始將異族聯軍一直逼退到現今的三鎮之外。
“這是目前有記載，最近一次浩然正氣激發的記錄，因此立柱紀念！”坐在車頭的陸大嘴昂著頭，向車斗里的眾人指點道。
陸大嘴是浩然宗設在撫遠城的外門執事之一，大浩各地經撫遠去往西荒前線的修士早已開拔，這最后一批由他負責押運。
行前，照例要在撫遠城巡游一番，以激發士氣，浩然柱自然就成了巡游的重點。
吳言看看車內，連自己在內一共七名修士，都是練氣期修為。那個叫萬雄的壯漢修為最高，練氣期巔峰。看他壯實如山的身形，身高得超過兩米了吧？應該是以煉體為主，怪不得要去從軍。
此外就是他這個練氣八層了。
說起來，這一群人里面，只有萬雄是自愿參軍。其他六人，除了吳言，都是從撫遠城監牢里剛剛刺配出來的散修。其中那個兩鬢蒼蒼的老陳頭修為較高，但也不過是練氣七層。
他們臉上的刺字被鬢發刻意遮蓋住了，這是類似前世古代的刑罰。在這里，刺的字是一種特殊的靈墨，與各人神魂相連，除非浩然宗的特殊手段，否則至死也難以磨滅。
這幾人，有的目光呆滯，瑟瑟縮縮，骨子里帶著一股伸展不開的寒酸氣。
有的一臉冷漠，滿不在乎地掃一眼浩然柱，又淡然地閉上雙目。
有的則兩眼放光，死死地盯向距離最近的一所勾欄院。那里，姑娘們正一臉赤誠地袒露出雪白的胸脯，還有白花花的大腿。
吳言啞然，對這一趟即將開啟的西荒歷險又有了新的認知。
這些戰友的身份背景，自己一無所知。沒有人組織破冰，也沒有人主動攀談，打問，相互間都放任自流地就這么隔閡著。
馬車緩緩前行，所到之處，兩邊不時傳來竊竊私語。
各種好奇的、淡漠的，甚至是憐憫的目光，從各個方向投過來。也許在他們看來，這輛馬車就跟靈車沒什么太大差別。
“大家伙打起精神，拿出我們大浩軍的浩然正氣來嘛！”陸大嘴一手拍著肥厚的肚皮，一手捏著嘴角的半邊八字胡，鼓噪起來。
“誰跟你是大浩軍呢？你又不上戰場！”有人嘀咕道。都這時候了，這些刺配散修也是破罐子破摔，哪管你是什么筑基期修士，什么執事不執事呢。
“這話說的，我們撫遠城上上下下都是你們的堅強后盾嘛！”陸大嘴聞言也不惱，搖頭笑道，“說不定哪一日，你們凱旋之后，我老陸還要跟在你們屁股后邊，仰仗你們提攜呢！”
一邊對趕車的手下低聲催促道，“趕快點，出城去！”
吳言閉上雙目，任由身體跟隨馬車晃蕩著，一路出了城。他在默默揣摩行前徐奉交給自己的修煉心得。這一去，千難萬難，最終還是要自己去闖，首先要能自保才行。
臨行前，徐奉還交給他一封信，說是在平遠有他的一位弟子，也是吳言的師兄了，到了那邊可以聯系。
臨了，徐奉拍拍吳言的肩膀，注視一瞬，不發一言轉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