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什么事惹她傷心了?”
“太多了。賺錢、開公司、辦項目,放棄辯論隊、不參與校內活動,甚至不好好看書……”
王慧玲眼睛瞪得滾圓:她原本以為是常天浩其他方面的事,沒想到居然是這些,吃驚道:“為什么啊,這不是正當工作么?”
“是正當工作么?”
“怎么不是,我們全是正經生意好不好!”
常天浩點點自己胸口:“我的正當職業是什么?”
“你?”王慧玲卡殼了:他還是個學生,大一學生,正當職業該是什么?
她不解道:“小姑娘多哄哄就好了,你平時很會哄人的,為什么?”
“這不是哄不哄的問題,這是原則問題,我騙不了她,她不是反對我賺錢,而是認為錢賺的差不多了,至少不該是主要目標了,人應該有更高的追求和更遠大的境界……而我覺得,錢還遠遠不夠。當然,賺錢本身不是目的,是手段……”
“她太年輕了,我原來讀書時也滿是幻想,出來工作就老實了,管你什么幻想,總要吃飯買衣服吧,還不是老老實實的?”
“所以你是現實主義,她是理想主義,沒有誰對誰錯,更沒有誰好誰壞。”常天浩自我解嘲道,“現在我走的太快,我留給她的影子還是理想主義,我的行動已是現實主義。最關鍵的是,我心態還不穩……”
“你還不穩啊?”
“是不穩啊,你覺得我到底想干嘛?”
王慧玲遲疑道:“改造社會、造福人類?”
“你真信我的話?”
“我……”她卡殼了,這話太大,她是真不太敢相信,外面對員工、對社會、對客戶忽悠忽悠是可以的,自己來麻醉自己?算了吧。
現在還不是滿嘴的主義,滿腦子的生意?
“先冷靜冷靜吧,她很難受,我也很難受。慢慢都會過去,兩個人在一起,最重要的是開心,沒有開心只是行尸走肉;但光是開心走不長遠。”
“也對,你們都還年輕。”
“今天我在思考這些問題,這本《變革社會中的秩序》就有助于思考這些內容:威權政治是后發國家想要實現現代化的必由之路,但一段時間后,威權的目的變成為了維持統治本身,正如一開始講國有長君是社稷之福,但到后來發展到老人政治、垂簾聽政,還是社稷之福么?政治秩序需要變革,我內心何嘗不需要變革?”
王慧玲苦笑:“你說的,我很費解,還不如《心在跳》容易懂。”
“打個淺顯的比方,Linda,你覺得你自己適應現在么?”
王慧玲點點頭,隨即又搖頭:“說真的,如果不是你說,我也忽略了,我確實有點不適應。我忽然從小職員變成總經理,還是那種有上千萬資產,有幾十號員工的總經理,現在其他人見我都表示仰視,但我在內心還沒把自己看成是這樣的人,你看,我連主管都沒當過,一下子當老總——確實有點……有點。”
常天浩大笑:“道心不穩!”
“對對對,就這個詞。”
“這就是問題所在……假如我明天讓你重回南華,繼續擔任那小經紀人,你回得去么?”
“開始肯定不適應,各種不爽,但慢慢又能找到感覺,畢竟我要生存,放不下面子、丟不下身段是要吃苦頭的,我看過太多這樣的例子。”她壓低聲音道,“我們那片區有好幾個下崗后自殺的,很多都是不大不小的干部,不是真走投無路混不下去,而是落差太大受不了……”
“就是這道理,你悟性還是可以的,謝謝你來看我,我休息兩天就好。反正放寒假了,公司明天也不上班,就當給自己放假了。”
她輕聲道:“要我陪你散散心么?”
“不用,我看看書就好了,程程說得對,我書看得太少了,灰都開始積起來了,補補課,糾糾偏吧。”
王慧玲想安慰他,但不知道從何入手,她知道這是內心深處的驕傲與矯情——年輕人嘛,她又不是沒念過大學,只不過不敢在常天浩面前說這些罷了。
又聊了一會天,王慧玲見他確實情緒平穩,便起身告辭了:他心情不好,自己需要在公司上多下點功夫,畢竟自己才是總經理,不能讓一個學生天天為公司殫精竭慮——盡管他是主要股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