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住了,謝謝干爹!”
兩行眼淚悄無聲息地陸筱敏臉上滑落下來,她捂著臉想哭,卻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常天浩把紙巾遞給她,悄聲道:“這樣下去不行,下個學期先給孩子辦轉學,然后讓你父母也換住處,遠離熟人……你不能禁止別人怎么議論,但可以讓自己躲的遠遠地。”
“我聽你的。外貿公司的事我和家里打過招呼了,我爸同意了,說年后就幫你辦好……至于我說要辭去醫院的差事,他猶豫了一下也同意了……不過股份他覺得太多了,有個5%意思一下就好。你肯當孩子干爹,他覺得很欣慰!讓我好好感謝你。”
“就25%吧……你爸不知道,我還能不知道么?多的部分就當我給孩子的見面禮吧。”
“嗯。”
公墓很快到了,超哥將高洋的骨灰盒放進去,然后又讓人用水泥封住,點上香燭、呈上祭品、點起中華、澆上一圈茅臺,然后嘆息著給墓碑鞠躬。其他眾人也一一上前鞠躬,小虎雖然什么也不懂,但也感覺到了那種肅殺與靜穆,不住往母親身后躲。
隨后超哥和常天浩又搬來一個大鐵桶,把成捆的元寶放進去,甚至還讓依依專門拿出了絕無僅有的特種紙扎產品——百萬美元和百萬英鎊……
在熊熊烈火中,這一切都慢慢化為灰燼,超哥念叨道:“你喜歡搞投機……希望弄期貨,我就多給你燒點,把子彈備得足足的,美元、英鎊、人民幣都有,等清明節我再給你燒點港幣,想做內盤就內盤,想做外盤就外盤。錢不夠你就給我托個夢,兄弟會過來給你燒,要多少有多少,咱們永不爆倉啊!在下面可別再挪用了,那真沒人救得了你!”
常天浩嘆了口氣,不知道該說什么。
“你師弟來了,筱敏來了,小雪也來了……他們都不恨你,只是覺得你可惜了。兄弟,你看女人的眼光其實都還行的,書也讀的很好,只是,來生不要再這么糊涂了。”
超哥說話時,常天浩一陣恍惚,他仿佛聽到有聲音在緩緩響起:
“……被告人高洋,在1999年年初綠豆投機中虧損累累,挪用公司營業部資金補倉,后被強平,至案發之際,共有公款173萬未能追回,給國有財產釀成巨大損失……
鑒于被告人案發后能投案自首、認錯態度良好,本庭依有關法律規定,予以從輕判處有期徒刑15年。”
他以為這是幻覺,其實這是高洋原本的下場,常天浩為什么沒在重生前聽到過高洋這名字,就因為如此。
歷史當然會有所變化,但強大的慣性依然不可不提……
他走上前去,低聲道:“師兄,小雪的住房和工作,我都幫她落實好了;小虎今后我也會照顧的,你放心地走吧……”
看著常天浩的背影,超哥心情復雜。
公安局調解會議上常天浩的表現和對其他事務的處理,他當然表示感激。但再反過頭來想,隱隱約約也有些對常天浩的埋怨:你既然實力這么強,幾千萬的身家,那天高洋給你打電話求救,你應該拉他一把。
再轉念一想,又覺得這話開不了口:高洋上次挪用常天浩的款子,他自己都還沒有一個清醒的認識呢?怎么能讓常天浩繼續借錢給他補窟窿?退一步說,常天浩也發了預警,說要及時止損,奈何高洋不聽有什么辦法?
如果那次90萬不是直接肆無忌憚的挪用而是和常天浩懇求幫忙,怎么會發展到后來連個轉圜余地都沒有的場面?
真可謂一步錯,步步錯!
所以,埋怨這種話,稍微有過念頭就消失了。
最起碼人家還關照了小雪,還答應幫你關照小虎,夠仁至義盡了……
分手之際,常天浩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道:“超哥,聽說你要回義烏老家去做生意,再也不碰投資了?我本還想請你去上海當操盤手的。”
超哥點頭:“高洋這件事一出,我心灰意冷,這是我第二次心灰意冷。第一次是我做投機失敗,大富大貴后又一貧如洗,連依依和孩子都顧不上就跑路,是高洋拉了我一把,否則我也家破人亡……這次后我就發誓,不再折騰投機了,只好好給廠里做做套保,弄些安穩工資。
但我見識總歸有限,不知道那次經歷和僥幸實際把高洋帶上了歧路……他變成這樣我有一半責任。他這次跑路不就學我的套路么?他以為只要他能跑出去,還有東山再起的日子……”
他蹲下去,雙手捂臉,泣不成聲:“我錯了啊……我大錯特錯……我是反面教材啊……該死的人其實是我!我再不金盆洗手,我還想害死多少人啊?”
常天浩默然:這就沒法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