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這種循環,若非白驍有意,從外界是很難看出來的,所以在目力稍遜的人看來,白驍就仿佛是一顆活生生的禁魔石,只是相較于渾然一體的虛界奇物,白驍身上或多或少有一些破綻——那些可能是他作為生靈必然存在的破綻,也可能是他修行魔道所付出的代價。
但是目力更深一些的,則能從破綻之中看到內部一個渾然一體的奇妙循環,不過這個循環卻不是白驍的魔能循環,而是紅葉小筑的魔具庫自成體系形成的奇妙世界。這道循環就構成了一個強而有力的屏障,足以將世間絕大部分人的窺視眼光隔絕在外,而且屏障上還有一枚晶瑩流動卻閃耀奪目的紅葉徽記,仿佛是示威又仿佛是一種廣告。
唯有目力最為深邃的,才有可能繞開紅葉小筑構筑的屏蔽網,看到白驍本人的魔能循環。
粗糲,奔放,如同北境雪山的陡峭崖壁,與教科書上那些精美絕倫,圓潤自如的循環體系簡直是截然相反的兩個極端,但是……卻毋庸置疑的強大。
哪怕是從循環中游離出來的離散魔能,也精致地展現出了白驍此時的特質,既熾烈如火,又鋒利如刀,若非有紅葉小筑的魔具庫構成了防護墻,人們就將看到一個鋒芒畢露到令人難以直視的雪山獵人。
為了這次晚宴,白驍當然是早就做足了準備,許柏廉也好,嬴若櫻也罷,哪怕他們已經是屹立于人類文明頂點的強大生靈,白驍也沒有絲毫的畏懼,甚至隱隱有些躍躍欲試。
可惜期待中的激戰是完全落空了,如今他只能是坐在主桌上供數百人對比圍觀,那一道道射來的犀利目光,像極了故事里的青樓選秀的段子……這種巨大的落差,唯有以美食來彌補,所以在其他人專注于對比分析禁魔石和雪山人的禁魔體質時,白驍已經把自己面前的開胃菜吃光十次了——晚宴桌的食物是永遠取之不竭的,一盤吃完就會立刻有新一盤奉上。
片刻后,有人率先提出了自己的觀點。
“此物看來有幾分‘異物’的味道。”
說話的人是來自邊郡的年輕魔道士劉山,年僅30歲便穩穩拿到了一枚金穗,是毋庸置疑的精英之才,且并非輝煌谷出身,幾乎可算半個野路子,這就更顯得其成就難能可貴。而這位野路子出身的青年英才也是雄心勃勃,在邊郡時聽說圣元人幾乎一路肆虐過來,早就存了為帝國復仇揚威的心思,此時借著細致的觀察有所發現,立刻便將想法說了出來。
客觀而言,以30歲的年齡,在短短幾分鐘時間里就從禁魔石中看出“異物”,劉山的眼光和悟性都無愧于紅山學院發去的請柬,只可惜在這個場合下,出頭鳥并不是這么好當的。
下一刻就有人嗤笑:“這是廢話,消息稍微靈通一點的,也都知道這是斷數宗師虛界探索的成果,當然會有‘異物’的味道。”
劉山立刻沿著笑聲怒目而視,不出意料發出嗤笑的是個圣元人,看上去約莫五六十歲,頭發稀疏,大腹便便,兩側臉頰的贅肉簡直明白寫著油膩二字,而他散發出的隱約的魔能波動,更是清晰顯示出他早已遲暮沉沉,是劉山最看不起的那類尸位素餐的中老年。
所以他立刻也反唇相譏:“虛界探索就必然有異物的味道?這種高論還是第一次聽聞,不知新月遺跡、三杰之墓,哪一個屬于異物了?”
劉山所說的新月遺跡和三杰之墓,都是魔道史上著名的慘案,當時的激進研究者們在激發時空域神通時,不慎出現界域扭曲,使得一整個研究機構都塌陷進入虛界,所有生靈瞬間虛化蒸發,直到數百年后的探索者才找到其遺跡,并從中發現了許多生靈虛化的重要樣本……但無論如何,都與所謂“異物”無關。
圣元人的推論顯然是站不住腳的!
但那圣元的油膩中年卻哈哈一笑:“強行抬杠,秦人也就是這點本事了……你們自家宗師的探索報告,你們自己都不看么?斷數宗師探索的是現世墜入虛界的虛化遺跡嗎?分明是早已存在于虛界的‘異化遺跡’!雖然宗師本人推測那遺跡很可能是上古文明的產物,但沒有任何確鑿證據,所以歸類只能歸到異化類。或者說即便真是上古文明的產物又如何?洪荒時代,元素時代,在魔道文明以前,哪一個文明時代的力量是能和魔道兼容的?對我們魔道士而言,那不是異物又是什么?”
劉山被抓住破綻,頓時張口結舌……坦率而言,他的確沒看過朱俊燊的虛界探索報告,因為他本人就不是時空域的專家,野路子出身也讓他一向沒有博覽群書,廣為借鑒的習慣,對于和自己專長領域無關的消息他一貫不予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