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到場的大部分人來說,善后問題才是會議的核心。
之前究竟發生了什么,是為什么,這些所謂真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真相可以給人帶來什么。
利益得失,永遠大于真理。
朱俊燊開了口,很快就有人跟上。
依然是不甘寂寞的圣元人:“所謂善后,要旨該就在賠償二字之上,此事因紅山而起,所有損失自然該紅山人一力承擔。”
朱俊燊瞥過目光,只見發言的圣元親王目不斜視,直視前方,形貌神態出奇地莊嚴肅穆。
他是場內少有的幾個并不具備魔道神通在身的普通人,能在一眾魔道巨頭中安然落座,他的心態控制能力倒是比一般的魔道巨頭更勝幾分。他知道直接與宗師對視會承擔巨大的心理壓力,便干脆靜觀會議室的壁畫,以心平氣和地將圣元的政治訴求訴說出來。
可惜,這位親王大人還是天真了些。
朱俊燊作為學者型的魔道士,向來不喜歡玩弄魔道神通以外的手段,政治伎倆,帝王心學于他都無緣,但他畢竟有個管家。
親手負責會議室裝潢的細心女士,沒有放過任何一個細節,在壁畫上做足了功夫。那位圣元親王目不斜視地盯著壁畫,片刻后就感覺畫中的一片秋高氣爽的山景仿佛活了過來,只是山中沒有什么鳥語花香,反而魔影叢生。
那親王本來還能分心去欣賞山花爛漫,但片刻之后就看到了花中有毒蟲,林間黑影蔓延,無數道猩紅的目光密密麻麻地閃爍著,令人不由毛骨悚然!
親王終歸只是普通人類,目睹異象,義正詞嚴的譴責頓時難以為繼,咳嗽了幾聲,便草草結束了自己的講話。
“總之,紅山人在此次事件中難辭其咎,總歸要給所有人一個交代。”
朱俊燊說道:“理所當然,此事因圣元宗師許柏廉而起,在我紅山城造成了前所未有的慘重損失,身為紅山城的當家人之一,我們的確是要給那些受害的人一個交代。”
朱俊燊語氣誠懇,但話語中的意思,顯然是與圣元親王全然相左。
事情因白驍而起?朱俊燊倒不認可這種偏頗的歸因法。
雖然天外異物的確是白驍移植魔種時才降臨到此界的,但因為禁魔體等特殊緣故,在寄生于白驍體內時,那異物幾乎形同死物,陷入深層休眠。如果不是許柏廉在預熱戰時,非要恃強凌弱地欺負一個初涉魔道的學生,以置換神通交換了白驍的記憶,那么天外異物很可能一直在白驍身上枯竭而死!
哪里會有后面這么多的麻煩!
朱俊燊性格恬淡,不惜爭名奪利,但卻很在乎是非對錯,這件事無論如何他也不認為錯在白驍——一個熱愛魔道的部落少年,在短短一個學期間就克服了諸多阻礙,得到了移植第二魔種的資格,這難道是錯的嗎?
學院導師為了移植儀式嘔心瀝血,遍閱古籍,精心打造方案并親自護法,這難道有錯嗎?
至于移植過程中出現的異象,一來并非任何人有意為之,而是母巢的自發反應——遺留自魔族的母巢奧妙無窮,迄今也沒有人能窮盡其中的奧秘,圣元也不例外。由母巢的本能反應而起的事故,在東西大陸都不會被過分苛責。
二來,紅山學院早在異象之后就立刻致信圣元議會,卻只得到了敷衍的回答。周赦作為人類文明的守護者,高居長生樹之上,對此既沒有察覺更沒有應對,那么就算不說他失職,至少圣元人也沒資格來追究紅山人的責任!
這場事故,紅山人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盡管因為諸位宗師的浴血奮戰,尤其是雪山人屢立奇功,使得最壞的結果并沒有出現。天外異物的凈化儀式被從源頭根除,異物本體也被白無涯斬殺。五座天空競技場最終安然落地,事件的傷亡人數總共也不足兩百——大多還只是在混亂中彼此踐踏、毆打所致。
但人員傷亡雖不大,實際損失卻異常慘重,理應作為百年盛典的學院測試戛然而止,前期的大量投入全部付諸流水,遍布東西大陸的宣傳資源純粹只起到了反效果——得知凈化儀式后,還有誰敢再放心大膽地將魔識連接到迷離域中?尤其是秦人的迷離域中?
如此沉重的損失,歸根結底都是因許柏廉而起!
朱俊燊不喜歡作為政客的自己,但他畢竟是學院院長,政治生活早已成為他無可分割的一部分,此時就算心中不喜,也只好沉下面色,將政治人物的角色扮演到最好!